“是屬下才疏學淺。”
無闌低垂著眼瞼，迎著他的目光，不閃不躲，墨玉一般漂亮的眼瞳清冷無暇。
公子望著她的眼睛，不由自主便抬起手來，摸著她的眼睛，眸中劃過一絲邪魅的異光。
看他的模樣，無闌便知道，他又想到了紀棠雨。
於是忍不住輕聲問道：“公子，可以跟我講講你是如何認識紀棠雨的嗎？”
公子眸色微微一動，聲色清冷動人，如同那窗外的夜色一般，透著蠱惑人心的魅力。
“你很感興趣？”
他挑了挑眉梢，漫不經心地問。
無闌對他何等了解，看到他這模樣便也微微搖頭，“不是。”
“那你便給我念。”公子的語氣微微溫和，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
無闌輕輕頷首，隨意拿起床頭一本策論書，逐字逐句地念了起來。
公子微微闔著眼睛，呼吸慢慢變得均勻而綿長。
*
那一年，他隻有六歲。
他還沒有雪無殤這個名字。
他叫杜青竹。
他有一個極其幸福美滿的家庭。
他的母親雪雅喜歡春竹葉被沙沙吹響的聲音，喜歡秋枯黃的竹葉片片落下，而他的父親就在那片片落葉中練習劍法，英姿颯爽的模樣，單純美麗的母親眼中滿是愛戀。
後來那個家被人毀了，他逃了出來，年幼的他孑然一人孤苦伶仃地流落街頭三年，孤獨地舔舐著全身的傷口。
他睡過最髒的馬廄，也曾為了取暖睡在豬圈裏，聽著連綿不絕的吭哧聲一宿未眠；他和狗搶過東西吃，也曾為了不餓肚子去偷包子被人打得傷痕累累……
他倔強而又孤獨地活著，靠得全是心中那連綿不絕的仇恨。
直到那一年，那一日。
九歲的他滿身髒汙地躲在最陰暗的角落裏，卻在一抬頭間，看見了那個少女明媚如畫的容顏。
她的眼眸晶瑩如墨玉，仿佛點綴著夜空中的星子。
嗓音清脆，含著一絲冷意，紅唇似笑非笑地勾著，“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要不要？”
他不假思索地便答應了。
那個時候的紀棠雨，隻有十五歲。
卻已經是名動下的神醫妙手，多少人一擲千金隻為請她出手，多少名門貴胄子弟為了她的笑顏甘願俯首稱臣。
她卻清傲一笑，這世上的男兒都是泥做的骨肉，她見了便覺濁臭逼人。
她是那般特立獨行風華絕代的存在。
顛倒眾生而不自知。
他被她帶回紀家以後才知道，紀棠雨不知道帶過多少像他這樣無家可歸的流浪人回去，隻為試驗她的新藥。
不錯，他隻是她的藥人。
就算仆人把他洗刷幹淨，將一個漂漂亮亮粉雕玉琢一般的俊秀少年帶到她麵前，她也隻是揪了揪他的臉蛋，聲音含了淺笑地一句：“弟弟長得不錯啊，我都不忍心給你吃我的藥了。”
他才不是弟弟！
他攥緊了拳頭，在心裏氣呼呼地想。
但常年漂泊的經曆，讓他年紀便鍛煉出了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本事。
她這麼的時候，男孩隻抿著一張薄薄的嘴唇，沒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