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會好起來”,穆紅裳望著長街上入繁星般熱鬧的花燈,許下了自己的願望。
她真的希望,一切能夠盡快好起來。
隻是願望終歸是願望。
正如長街上璀璨的元宵花燈,再怎樣熱鬧繁華,也隻是一晚而已,到了明在,終會熄滅,留下一地灰煙和紙屑。
按照往年的經驗,穆紅裳的判斷其實沒有錯。每年春,都是北境邊境防務壓力最輕的日子。一開春,草原上新草萌發,戎狄人大多忙著遷徙逐水草,希望趕在雨季到來之前,將冬日出生的牛羊養得更壯實些,因此他們大多會往牧草茂盛的草原深處走。
而大周與戎狄的邊境,除了雲滄江的沙洲,就是兩座塹高山,並不適宜放牧牛羊,所以每年春季這幾個月,都是大周邊關三州防務最輕鬆的季節,大周守軍會趁著這段日子修整軍隊、加緊建設城防,也算是一年中難得的喘息機會。
穆紅裳盼著草原上的春日早早到來,好讓爹爹、叔父還有哥哥們能夠放鬆下來休息一下,她甚至還想,興許春日裏大哥或者二哥、三哥就能有空回家了呢!
大哥成親快兩年了,一共隻在家呆了不到一個月,而二哥和三哥去年就應該回京訂親娶妻,可到現在,他們都還沒機會回來。
二哥和三哥在北境也已經有三年了,她真的是好想念他們……
然而誰都沒想到,災難似乎無窮無盡。北境的百姓還有草原上的戎狄人,好不容易熬過了大雪漫的冬日,卻又在春裏迎來了多年不遇的旱災。
從正月到四月,整整三個月,草原上沒下一滴雨,朔州州府以北,原本滾滾奔騰的雲滄江,眼下都已經幹涸成了一條窄窄的河,原本寬闊的河床已經幹涸成了硬邦邦的泥板和砂礫,在太陽下龜裂成一塊一塊,馬蹄踏過就會碎成渣。
這個春日不下雨,但是風卻很大。草原上枯黃一片,樹木艱難生長出來的那寥寥幾片葉子,根本無法阻擋呼嘯而過的狂風。
三個月之內,戎狄草原最北端的草場已經全毀,變成了荒蕪的荒漠,而荒漠上的砂礫,又被狂風席卷,變成可怕的沙暴,席卷整個草原和大周北境十州。
戎狄人的日子極度艱難,而雲滄江以南的大周人,日子也不好過。連續幾個月的大旱,春播的莊稼全毀,北境百姓又要麵臨下一輪的饑荒。
這樣的情況下,經略使穆承信隻能做出與冬日一樣的選擇,先賑災,其他容後再。
穆承信操心的除了房屋,還有民生,而安國公則擔憂的,是這一場大旱將要帶來的局勢變化。他在三月中緊急送了一封奏疏入京,他在奏疏中詳細描述了北境眼下的現狀,並且仔細分析了災可能會造成的軍事後果。
安國公認為,如果整個春日裏不下雨,那戎狄人可能會損失大半冬日裏出生的牛羊,他們今後的生存壓力會進一步加大,且這樣的巨量損失,在幾年之內,都無法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