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府中,丫鬟們忙忙碌碌地打理著院子。小青和阿蠻悠閑地坐在亭子裏閑聊,東方眉目岸然,立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新吐柳芽的柳枝。
“阿蠻,這都日上三竿了,少爺和少夫人怎麼還不起身呢?早飯都熱了好幾遍了。以前可從沒見我家小姐起得這麼晚。”小青說著,回頭看了看遠處獨立的一棟朱紅色小樓,隻一條蜿蜿蜒蜒的青石子路延伸到正廳。
阿蠻咬了一口酥糕,漫不經心到:“新婚小夫妻的!一定是昨晚太不知尺度了。嘖嘖……幹柴烈火,當然會起得這麼遲啦!”說罷,看向東方,道:“東方,你說是吧?”
東方淡淡瞥了她一眼,沒有回應。
“公子出來了!”阿蠻抬頭望去。一襲素衣的燕澈與身著緋色曳地群的郭蘭姬正手挽著手走來。一路上,郭蘭姬時不時地逗一臉無奈而淡然的燕澈,燕澈偶爾彎起唇角,如此佳偶,羨煞旁人。
“燕澈,我餓了!”郭蘭姬仰頭看著燕澈。
燕澈隨和笑了笑,攬著她的腰邊往正廳走便回道:“我們去用早飯。”小青與阿蠻正好迎了上來,見狀,不禁掩唇偷笑著退下去準備早飯。東方恭敬地站在燕澈身旁,喚了聲:“爺。”臉色卻異常凝重。
燕澈停下腳步,唇角的笑淺了下來,換為一副肅然,低頭撫了撫郭蘭姬的頭發,道:“蘭兒,先去正廳,我隨後就到。”郭蘭姬看了看東方,又看向燕澈,不舍地往正廳走去。
“爺,似玉從苻府傳信來了。”待郭蘭姬的背影走遠後,東方一臉凝重道。
燕澈收起視線,移向波光粼粼的池塘碧水,淡色的紫眸亦隻剩下一片澄澈,許久,擺了一下手,道:“不必了,回信讓似玉從苻堅那回來吧。”
“爺?”東方一臉錯愕地看著他。費勁心思將似玉以寵姬的身份安插在氐族強大家族苻家中世子苻堅的身旁,隻為了解苻堅的動向,為以後奪回燕國王位做準備。而現在,他從王爺的眼中卻看不到絲毫凜冽。東方單膝跪下,道:“爺!”
燕澈沒有回身,微風拂過素衣下擺,宛若深潭微瀾。“東方,你與阿蠻,似玉各自散去吧。或另尋賢主,或安於浮世,都隨你們。我現在隻想與蘭兒安心在這裏過一輩子,與世無爭。”未遇到她之前,他以為王位是他這輩子的唯一。他拚死沙場,是慕容家殺出的天下,最終卻隻能俯首稱臣。謹記父親的遺言,他發誓要奪回王位。可是,一切都變了,在他遇到她的那一天起。回眸一笑,顛覆了他整個世界。
顛覆決絕的眼神中盈上的光芒,“爺,請您三思!您拒婚的事情已經使得六親王麵顏掃地,王上口上不說,可實際上正處心積慮地試圖削弱慕容家在朝廷的權勢。長此以往,對您和王妃始終是有威脅的。”見燕澈沒有回應,東方繼續道:“似玉傳信來說,苻堅最近與晉國大司馬桓溫交往甚密,似乎想要聯合攻打中原,奪去天下,第一個目標就是晉國。”
頓了頓,燕澈轉過身,看著東方,道:“最近可有傳出關於謝安的消息?”
“有!似玉通過冷風門的人得知謝安先生有出山回烏衣巷的打算。”
“出山……”燕澈紫眸一緊,果然猜中了。謝安出山,必然步入朝廷,到那時,事情就棘手多了。謝安的才華包袱絲毫不輸當年江左第一風流宰相——王導。且晉主早已有意宣他到建康做宰相。謝安不出,蒼生何安?到時,苻堅與桓溫一定會把矛頭指向謝安,謝安沒有危險,他倒可坐山觀虎鬥。可如今……
“王爺,您是在擔心謝安先生麼?”東方垂首道。“似乎桓溫對謝安先生頗為賞識,亦敵亦友。”
“哦?”燕澈的眼中掠過一絲光芒,隨即勾起唇角。如此一來,他便安心了。以桓溫的性格,定然不會殺謝安。“東方,回信讓似玉回到吳郡吧。以後,各自謀生。”說著,視線又落到池水之中。
“王爺!我與阿蠻誓死追隨王爺!況且,似玉她……可能暫時回不來了。她已經懷有苻堅的骨肉,苻堅對她很是上心,而似玉也並沒有回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