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鯉魚戲荷油紙傘遮了淅淅瀝瀝的雨,穿過弄堂,汐顏特別留意了井下的桂花樹,上邊的秋千已經被拆除。
前世也是因自己墜了秋千才遭了難,舅父和兩個表哥一怒之下就拆了秋千。事後,無論自己如何哀求,再不肯裝回去。
汐顏母女倆人住著三進的院子,十分空蕩,為了方便生活,都住的正房。林婉柔在西屋,汐顏在東屋。
廳堂裏燈燭明亮,人語聲不斷,汐顏知曉是舅父一家來了。
林老爺子隻一兒一女,兩人從親厚。分家的時候,林老老爺子卻不同於一般人家重男輕女,十分公正。
因林孝賢要奉養老人,四進的祖宅給了林孝賢。直接在祖宅東麵給林婉柔加建一套三進的宅院,兩家隻一道隔牆連著月亮門,進出十分方便。
林孝賢分了二十畝的桑園,一座茶山,五十畝水田。林婉柔則分了二十畝桑園,二十畝水田。兩家的桑園挨著,平日裏其實都是林孝賢在打理。
舅母沈月茹是林孝賢啟蒙先生的女兒,兩人算是兩無猜,情投意合的鴛鴦夫妻了。
沈氏性格豪爽,不愛文墨,倒是善於交際和經商,林家的產業多靠她出謀支撐。方才在泰興縣最繁華的仁豐街尾段謀了一間十分狹的鋪子,經營自產的茶葉和絲綢。
就是這間鋪子在不久的將來成了林家敗落的導火索。
記憶中,神武國二十三年,江南大旱,揚州最甚,糧食大幅度減產。旱後,鬧了蟲災,幾乎絕收。
江南乃富庶之地,魚米豐盈,太祖曾稱其為下糧倉。
一年的絕收本不足以摧毀富甲一方的揚州,但卻悄悄的改變著揚州府的格局。
揚州府北起淮水,東臨南海,河流湖泊星羅棋布,灌溉著廣茂肥沃的良田。
鹽業和漕運是揚州兩大根基,向來是朝廷和江湖紛爭的交點。
近年來,更是興起了海運,將江南的瓷器、絲綢和茶葉等運往海外販賣,利潤非常豐厚。
很多富戶爭相租船,從事海上買賣。利潤大,風險也大。不過十次出海,九次有收獲。
前世,林家湊了銀子,與人合包了一艘船,販賣的就是林家出產的茶葉和絲綢。
幹旱導致桑樹生了黑枯病,先是桑葉長出黃褐色病斑,接著逐漸擴大,直至整片葉子發黑枯萎。
黑枯病來勢迅猛,傳染快,桑園轉眼就保不住了。
無桑如何養蠶,無蠶如何紡絲,無絲綢就無法交貨,要陪一大筆銀子。
此時,屋裏舅父正在和母親商討包船出海的事情,汐顏無意偷聽,但是事關林家基業,她示意丫丫不要進屋,站在回廊細聽。
“婉柔,林家恐怕暫時沒銀子單獨包一艘船。瓷器店的朱老板倒是願意與我們合租一艘船。多年的熟人,信得過。”
這是舅父的聲音,讓此時的汐顏倍感踏實,他一直代替父親為自己擋風遮雨。
“哥哥嫂嫂決定便好,我對此一竅不通。這些年全仰仗你們,我和汐顏才有安穩日子。”
林婉柔從不打理產業,自是全聽兄長的,但是林孝賢都是與她商量的。
“瞧你這話就見外了,嫂子家中無其他兄弟姐妹,好在夫君有你這個妹子,不然我與誰體己話。”
舅母此話全是真心,前世舅母待自己娘親親如姐妹,更是寵愛自己勝過兩個兒子。可惜,自己當時鬼迷心竅,舅父和表哥們出事後,舅母沒幾年就抑鬱而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