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一遍一遍連聲說對不起,邊用手覆住她雙眼,邊輕輕念著像咒文般的詞。一股清清涼涼的液體在她眼中氳開,熾熱一點點褪去。釋說雁你會好的,你一定會好的……陛下叨念著這次由我來照顧你,由我來照顧你……
她微微一笑——天!我哪有那麼弱呀!
長恨歌。
釋又吹起笛。
帝王絞了濕巾為她敷在眼上,握著她的手默默不語。
三天了,三天來一直如此。
現在的她,什麼都看不見。
她也不想說話,總是在思考著:我到底是什麼?
帝王是,釋也一樣,他們總想著什麼是自己能保護的,什麼是自己能做的。這一點,這對父子可真像得很。
所以世到如今,我又有什麼好說的呢?反正他們都會為我做好,反正他們要的隻是具被他們保護的玩偶,我又何妨充當一下這樣的角色?我是無所謂的。
她靜靜聽著,感受著。時光流逝得緩慢又迅速,她分不清白天與黑夜。帝王一直握著她的手;釋的笛聲一直在響著。他們都用自己的方式關懷著她,她知道。
可她好累,好累。從未感覺如此疲憊過。
應該怎麼辦?或許不去想,隻是日日等死更來得輕鬆些。可她既放心不下帝王,又扔不下那個在她懷裏哭得淅瀝嘩啦的孩子……
唉,好累。
且讓我,先休息罷。
外番公主的闖入打破了這平衡。這原本就脆弱建立起來的平衡。
“費伊,你不肯與我成親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嗎?”
公主清脆的聲音與這淩雁閣顯得越發不協調。
“出去。朕並沒有召見你。這個宮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踏入的。”
帝王沉聲說。
“可是費伊……”
“朕的名字是你隨便叫的嗎?!”
沉默。似乎聞到漸濃起來的怒氣。
“……原來這些日子裏來,婆娑羅在宮中聽到的傳聞是真的……那中原的帝王,既然你已經有了可以讓你喜愛一生的戀人,又為何要答應和親的要求呢?既然你不喜歡我,又何必在人前裝出一付憐我疼我的樣子呢?”公主頓了頓,轉而換了種口氣,“……既然我對您而言是個沒有半點關係的存在,那就請您讓我回去吧……讓我回到卡隆安達的身邊……”
麵對這樣的懇求,帝王的嗓音還是同任何時候一樣倨傲,高高在上。
“……公主,你到現在還沒這覺悟麼?你隻是兩國相好的紐帶,隻是被你父親玩弄著的一個政治的棋子而已。這種婚姻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會有幸福可言;何況,你個人的幸福對一個國家來說,實在渺小得微不足道……換言之,這就是你的命。中原有句話叫‘覆水難收’,嫁出去的女人潑出去的水,或許你這一輩子,都別想再看見生你養你的那片天空了。……不過朕相信,女人的適應力都是很強的,過得那一兩年,你大概就會習慣中原的綢緞絲織了罷。”
宮中沉默了許久。而後,一串緩慢,凝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雁,你醒了?剛才的話,沒驚著你吧?……”像是安慰般輕輕捏捏她的手,帝王的聲音變得輕柔,“……朕來給你念書吧……你隻要靜靜閉著眼聽就好……”
她無聲點頭。
那是隻對她溫柔的陛下。可他卻不知,有意無意的他已傷了太多人。倏地想起那日紫淩宮上公主的舞,那在手中握著的,宛如薄紗般攏在她四周的刀光,令她有種不詳的預感。
望是不要成真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