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後,驛道急報,番民血洗雙水、青楊、兀樹三村,玉門關失守。

邊關的急報一封接一封傳來。帝王整日裏撲在公文上,忙得焦頭爛額,甚至到了深夜還能見到重陽宮的燈火;相對的,釋卻對國事不聞不問,跑了宮裏來陪她,倒也使這冷清的閣有了點生氣。

自公主在這宮裏自刺後,她就由人們口中的妖化成殃國的禍水。現在就連下人,也恥於入她這淩雁閣。

可釋總陪在她身邊。帝王也常派人送來些書籍樂譜,另備了琴具,一旦有空就去小憩會兒。

她常疑惑著,究竟自己何德何能,竟能使這主掌天下生殺大權的一對父子憐她至此?

嗬,或許,她真是妖吧。

“雁,我給你吹《永遇樂》好麼?”

釋見我寂寥,問。

“不,你還是吹《長恨歌》好。”

她隨口答著。釋那雙靛藍的眼眸頓時黯淡下來。

“雁,你不要這樣……”

“我怎麼了?”

“……你哭吧……大聲地哭出來或許還好一些……你現在的模樣好可怕。”

她笑了。

“覺得可怕你還來?”

釋聽後先是怔了怔,然後臉上慢慢浮起一抹紅暈;可旋即退了,又回複到原來那幾乎不帶感情的白淨。

“雁,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麼?……我喜歡你呀。”

“為什麼?”

“……啊?”

大概沒料到她會這樣問,釋瞪大眼睛一臉茫然。

“為什麼你、還有陛下,會喜歡我呢?”

她注視著他的眸子,淡淡問。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因為,你是第一個對我溫柔的人吧。”

“陛下與你的母親對你不好麼?”

他緩緩搖頭,眼底浮現抹凝滯的苦澀。

“他們都視我為異類……所有人都一樣……恨不得殺我而後快;若不是我是費伊唯一的兒子,或許,我早就已經被他除去了吧……哪容我活到今日……”

“陛下不是這種人吧……”

“他是。”釋眼底瞬間閃過肅殺的神色,“親手把我淹入護城河……若非我的這身能力,怕是早已入城外野犬的腹了吧!那時我才四歲啊……”

瞥了她一眼,釋繼續說著:“你不信?……這也不怪你。因為你是費伊唯一溫柔對待的人……我從沒見他對其他人那麼好過……”

她已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孩子,被傷得竟是那麼深。或許他所有的祈願,隻不過是尋到一個真心對他好的人!

“雁…你等我五年,好不好?”

“五年後,我的能力就應該成熟了。到時候,我就帶著你遠走高飛,到一個沒有世人沒有紛爭的地方一起生活,好不好?若是你有一點喜歡我的話——”

釋用湛藍的眸子望她。那雙眸子裏透著天空一般的純淨,總讓人覺得,他不似這個世間的凡物。

“傻孩子,你現在還小,所以才會以為喜歡我的;等你將來長大了……”

“那也一樣!我一定還會喜歡雁的!雁是我最喜歡的人……”

“那好吧。”她靜靜笑開,“那我就等你五年。你可要快點長大哦。”

“雁最好了!”

他一下子撲上來抱住她,高興得像得了糖果的孩子。而她的心情竟是意外的平靜,平靜到幾乎忘了應該笑還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