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是在喬一帆剛剛升上高中的時候搬過來的。
當時他一個人,大約二十來歲,搬家也沒帶多少東西,搬到隔壁後幾都不見得出門一回,喬一帆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慢悠悠地在樓下曬太陽,褲腰帶上係著的紅色團結顏色豔麗到刺眼。
喬一帆在父母離婚後就一直自己一個人住,父母感情極其惡劣,早在離婚前擁有了新的家庭,因此他也沒有人管,父母留給他的隻有大筆的生活費和令成績一落千丈的冷淡言語。
所幸他很早就學會了,關於一個人如何打理自己的生活。
葉修是個萬事不理的人,偏偏又在學習上很有一手,他看喬一帆家務做得好飯做得好,少年每個大人管也不像話,就給他做家教,輔導他的學習,充當他的監護人,每都靠喬一帆的手藝來填飽肚子,身為一個老師,他偶爾還教喬一帆打打遊戲,美名其曰放鬆心情,一來二去,兩個人的感情變得很不錯。
“沒,就是犯困,”葉修摸摸自己的鳥窩頭,“今太陽不錯,照的人想睡覺——你考試成績出來沒?”
喬一帆默不作聲地將書包裏的卷子翻出來——所有的科目剛剛及格,不上不下,葉修看了後臉色不好不壞,隻是嘖嘖道“你這也是本事啊——你今去找了江沒?”
“找了。”喬一帆把頭低下來,看著卷子有點沮喪,“副會長明會聯係我——不過他要求我該上課的時候還是要好好上課。”
“他的很對嘛。”葉修,“江一向是個明白人。”
雖然知道自己該專心學習,可是高英傑的事情壓在他的心頭,好像一座大山,他無法喘氣也無法抽身,這件事給他帶來的並不是恐懼,而是非同一般的誘惑力。
‘他可能還活著’這句話就像有著非凡的魔力,喬一帆覺得自己並不是個意誌堅定的人,他完全無法忽略這個念頭,甚至於一想到這個念頭,他的心就會開始狂跳——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高英傑真的還活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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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也看見了,對不對,老師,”喬一帆收拾完碗筷坐到葉修旁邊,後者翹著二郎腿,躺在沙發上,叼著一隻紅筆看他的卷子,“那如果不是你叫住我,我可能就追過去了。”
葉修伸手一拍他後腦勺,淡定地道“如果那玩意兒不是你的好朋友,我豈不是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學生去找死?不過吧,你鬼片是不是看的有點少?能打電話的一般來,都不是死鬼吧?”
喬一帆聽這個語氣,總覺得葉修好像知道些什麼,可是憑借他對葉修的了解,期望葉修一個字兒不漏的告訴他,不如期望學生會長周澤楷突然在講台上開始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這種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喬一帆默默地把自己的卷子抽出來,在錯題旁邊寫滿正確的過程與答案“老師和副會長很熟嗎?”
“我和他不算蠻熟,我和他上司比較熟,”葉修,“就是特別帥的那個。”
“周會長?”喬一帆著實吃了一驚,葉修是個懶癌晚期男,周澤楷又一向不善於言辭,國旗下講話都一板一眼,念完就跑,這兩個人到底是哪裏來的交集,“周會長那麼……寡言,老師你……”
“我們別提別人了,提提你吧,年輕人,”二十來歲的葉修一臉孩子別鬧,明顯不想過多的談論這個話題,“你就打算這麼下去?”
喬一帆“什麼?”
葉修“實話吧,那我確實看到了一個影子,但是那是不是高英傑,我也不確定,你憑一個電話也沒辦法叫警察局幫你全世界找人,江應該跟你了,有些東西,用科學無法解釋——你明明看到了高的遺體,卻堅信他沒死,而現在更要一路追下去,在不知道你查的東西是人是鬼的情況下?”
雖然他的毫無波瀾,好像在今晚吃白菜,但是喬一帆明白這是他的勸告——別查了,好奇心害死貓。
可是這隻貓也許也是薛定諤盒子裏的貓啊,喬一帆想,沒有打開盒子,就不會發現真相,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即使他上個月剛剛看著高英傑的身體被送去火化,即使他是最後一個離開高英傑墳墓裏的人,他依舊想尋找一些希望,一些可以讓他赴湯蹈火的希望。
“那可是英傑啊……”喬一帆把自己縮成一團,聲地道,“我不想放棄。”
葉修看著這個強孩子,上個月把眼淚都流幹了的是他,現在膽兒再也不願意放棄的也是他,他一直覺得喬一帆是個很逆來順受的孩子,現在看來他的學生總歸是他的學生,倔強大概是生就長在了骨頭上。
“好吧,隨你,”葉修攤手,“但是下次你要是敢拿這種分數回家,我就揍你的屁股。”
喬一帆“這個……”
葉修眨眨眼,看上去特別無辜又特別令人惱火,“喬,這可是你自己選的路,男子漢大丈夫,自己的事兒自己管,我是你的老師,我隻管你成績不能下滑,你是一個學生,現在也隻用保證成績不下滑,如果你選了另一個身份,比如好奇少年什麼的……你也隻能盡力讓自己不舍本逐末,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