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德心裏唯一的想法,便是符文陣列出問題了。
可下一秒,整個世界便伴著消失的感官倏然遠去。無邊的黑暗取而代之,將他緊緊包裹。
在黑暗中,他聽到了來自世界盡頭的細碎低語。剛開始微不可聞,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變得越發宏大,最終如洪鍾大呂一般滾滾而來,轟炸著他的耳膜。
“瘟疫神子,執掌荒疫權柄的神祇,無盡位麵中的混亂之首,罪孽聖母最寵愛的長子”
“您的奴仆,已追隨您的腳步來到了失落的位麵”
“我祈求您的注視”
“請降下意旨,為我等指明前路”
布萊德腦仁都快炸開了,但眼前竟隨著千百道嗓音彙成的呼喚豁然開朗。
這是一片受到嚴重腐蝕的山區。
濃霧漫漫,連正午的陽光都無法將其穿透。灰白之中透著黑暗,似乎有什麼恐怖的存在,正在注視著這片土地。
漫山遍野都是黑色的蔓生物質,覆蓋住了溝壑與山脊,如同具有生命力一般蠕動不休,一些傾頹的樹木正被其咀嚼、吞噬。
在兩條山脊間的窪地上有一片斷壁殘垣,看形貌仿佛是某座山村的廢墟。一條小溪繞村而過,向山下衝去,可裏麵流淌著的卻不是清冽的泉水,而是黑色的腐液。
正有上百名黑袍人,在山村的廢墟中舉行儀式,腳下赫然是一座十角星形的儀式法陣而村莊周圍則站著上千個活屍,其中甚至不乏布萊德身體的原主人曾直麵過的瘟疫原體擁有三級魔物實力的可怕瘟疫感染體
“是那些禱言把我牽引、召喚過來的為什麼我會受到明顯指向瘟疫神子的禱言的召喚”
布萊德大吃一驚。
驚訝於自己為何會“看”到這一幕,更驚訝於
又是在高空以這樣的視角俯瞰下方的一切,又是夢境中那些能夠創造可怕不死生物的黑袍人,又是關於“罪孽聖母”與“瘟疫神子”的禱言,又是一模一樣甚至和自己胸膛上的法印紋身別無二致的十角星法陣
三番兩次夢到不,看到同樣的內容,至此他終於能夠確定,蘇醒前的夢絕不是一般的夢,甚至根本就不是夢,就和眼下的這次一樣
這樣的幻視,或者說“視覺”,是如此的真實。
在這種狀態下,布萊德隻覺得自己的感官能力獲得了無數倍的增強,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下方的每一個個體。雖是人類,身體卻全都縈繞著先前在實驗室中見到過的那種灰色能量死靈能量。且迷霧中隱藏著的可怕魔物,雖然對其虎視眈眈,卻沒有上前,似是忌憚著什麼。
兩者顯然不屬於同一陣營
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身體原主人的記憶中,神秘事務調查局便一直困惑於瘟疫的起源問題。瘟疫雖然邪惡,卻並不具備黑暗的本質。甚至有人懷疑瘟疫是某種自然形成的疫病。
眼下的這一幕如果是真實的,那麼就能夠為此做出解答。
那便是
這場席卷位麵的瘟疫是人為製造的災難,罪魁禍首正是這些邪教徒一般的黑袍人
布萊德思緒紛呈。
“大人,長子依然沒有回應我們,這已經是第十三次祈求了。”
一道沙啞的嗓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低頭看去,隻見一名黑袍人走入十角星法陣,恭敬地對站在法陣正中主持儀式的祭司說道。
不同於一般的黑袍人,這名祭司的黑袍上多了許多暗綠色的紋路,類似的紋路在許多黑袍人身上都有,可有人隻是袖口繡了一圈,有人胸襟有幾條如蛇般的綠紋,他的袍子上卻布滿了綠紋,這明顯代表了地位的差異。
若以綠紋決定地位高低的話,這名祭司顯然是在場百人的首領級人物。
祭司聞言睜開雙眼,但雙手中仍然有灰暗的氣流湧向地麵的十角星法陣,並未中斷與儀式的連接。他神情凝重地說:“長子絕不會無視忠於聖母的奴仆們的呼喚,去找,找到長子但一定要隱藏自己,或許長子另有他的用意。”
“是。”那名黑袍人恭敬領命,點出幾名手下,離開了山村。
祭司的目光一直目送他們離開,半晌後悠悠出了一口氣,似是對眼下的情況甚是不解,在原地困惑地站了一會,而後切斷了與儀式法陣的聯結。
在這一刹那,布萊德突然覺得周遭的世界不再穩固,竟飛速地塌陷了起來,如夢幻泡影一般支離破碎,而他則又一次在驟然湧現的穿梭感中倏然遠去。
等他再度睜開自己的雙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實驗室裏。
但不同的是
眼前那個原本與自己處於聯結中的肉球,就如同被人吸光了血液一般,變得幹癟無比,比原先小了許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