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時候,錢盈盈總是誠惶誠恐的,隻要想到上一個星期五,她就心神不寧。
“山城老火鍋”的大堂裏,劃拳的聲音快要掀翻這整條街。漢子的聲音雄渾,女人的聲音嬌糯,配上劃拳口令的古怪節奏,形成沈緒平心目中信仰的天籟,迸發出市井的力量。
“亂劈柴呀——”
“酒端到呀——”
“七七叫呀——”
“六六順呀——”
“五魁首呀——”
“包了包了,喝!”
“喝啥子喝,包拳不包酒!又來,又來。”
“亂劈柴呀——”
“不出門呀——”
“獨一個呀——”
“四季財呀——”
“滿十滿載,滿十滿載!”
“嘿嘿,這次叫我喊著了吧,喝喲!”
……
沈緒平像往常一樣在火鍋店裏穿梭,“哥子”“姐兒”地叫得響亮歡脫。
“姐兒,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鳳翔閣這次給您備著呢!裏麵請,裏麵請。”說著腰微彎,五指並攏殷勤地往裏一伸。
錢盈盈拿著菜單,心不在焉往前台走去,一不小心就與那姐兒撞了個滿懷,圓珠筆在白色的手提皮包上劃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小心點吧,看服裝還算個小領班,怎麼這麼不專業。”那姐兒身旁一個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子嗔道,語氣裏卻隻有緩和不見嚴厲。
“就是,你可不知道這包是從國外買回來的,這被你劃的。”
錢盈盈耳根燒紅,知道這姐兒不是什麼善茬,自己又冒失鬼似的衝撞了她,心下又是羞愧又是委屈,玉蘭走過來輕輕拍拍她的手。
“姐兒,不礙事,我呀,早想請您在小店裏撮一頓,這不,今天機會就來了。”
“沈老板,你該不是想用一頓火鍋替你這稀裏糊塗的員工賠我的包吧?”那姐兒麵上仍舊笑著,隻是搖頭晃腦,讓人慎得慌。“一碼歸一碼,火鍋錢,我自己付得起,隻是這包怕還是得小姑娘你自己賠了。”
沈緒平當下明白了這包的價值不菲,立刻湊到她麵前,小聲念道:“姐啊,我女朋友劃了您的包,多少價您告訴我就是,我立馬充到您卡裏,您就別和她過不去了。”
“原來是你女朋友啊,難怪你兩次三番護著。不過你小子滑得跟泥鰍一樣,衝到卡裏,不還是消費到你火鍋店裏了嗎?”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張金晃晃的卡來。
沈緒平一麵用眼神示意錢盈盈把手裏的紙筆遞給她,一麵說道:“姐兒,說這些,你大可把價格說得高一點,我多充點就成了嘛。”
錢盈盈親眼看見她在紙上寫下了三個零,心裏氣個沒完,眼裏的金豆豆順勢就滾落下來。
那姐兒把紙片放到沈緒平手裏,站了一會兒,又邁步朝著雅間鳳翔閣走去,走兩步轉過頭來:“沈老板,你找女朋友的水平挺高,從來沒見過這樣傲氣的女孩兒,撞了人連歉都不道
一個。”緊挨著的食客免不了轉過頭來觀望。
“姐兒,我替她向您賠不是。”
“好了,媽,這麼點小事你跟一小姑娘置什麼氣,走吧走吧,吃火鍋去。”那個麵容精致的女子推著她就往裏走。
“你怎麼這麼說媽媽?我跟她置氣?我要真跟她置氣,我會隻寫三個零?”
“好啦,好啦。”
“姐兒,真看不出來,您女兒都這樣大了,怕是跟我妹妹一個年齡。您竟然還這麼年輕?!”沈緒平一路陪著進了鳳翔閣。
玉蘭捏捏錢盈盈的手,也忙不迭地跑去做事了。
錢盈盈抹掉臉上的淚,頹然地走向前台,懨懨地算起賬來。
午休過後,四五點鍾的樣子,後廚的人已經忙活起來,玉蘭去分店幫建成了,沈緒平和錢盈盈就坐在前台等著客人的到來。
她把手扣合在他粗糲的手掌下:“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