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2)

期末。

考試結束後,又連著在學校補了十多天的課,至此,放假的鈴聲才最終打響。

安遠擠進一大堆人群中,看到榜單末尾自己的名字,興奮得哈出一口白氣,歡快地跳了起來。

“姐啊,我的親姐,我進百名榜了!!!是百名榜啊!”她一回到劉淨書的公寓,就興奮地大叫道。

陽台上擺了一張新的木茶幾,劉淨書就直接坐在地上。她把目光從筆記本電腦上移開,探了探安遠身後落寞的沈月滿。

“否極泰來,樂極生悲,你呀,不要驕傲。”

“Yes,madam!我馬上就來學習。”這句話安遠幾乎是唱出來的,向陽台跑去的時候不小心撞到茶幾,痛得哇哇直叫。

無奈地搖搖頭:“得意忘形。”

沈月滿到底沒忍住,她慢吞吞地走過來,把書包往地上重重地摔下去,趴在茶幾上就開始哭罵起來。

“媽的,老娘不讀了,這麼努力還是考得跟狗屎一樣。”

安遠揚揚眉,聳聳肩,坐下來開始翻單詞書。

淨書也不說話,雙手迅速地敲擊著鍵盤,那聲音與沈月滿的嚎啕混雜在一起,別有一番和諧。

過了好一陣子,沈月滿終於消停一些,她抬起頭來,一麵抽泣,一麵逮著茶幾上的抽紙擦眼淚。

直到連抽泣的聲音也微弱下去,劉淨書才開口道:“哭好了?”

沈月滿抽抽嗒嗒地點點頭。

“月滿,你往外看。安遠你也是。”她們順著淨書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由於這棟公寓的地勢高,她們恰好可以俯瞰山城大學。整個校園為綠色所包圍,冬季的山城霧蒙蒙的,山城大學的墨綠也像被浸濕了似的,更深了幾分。U盤形狀的教學樓,桶狀的體育館,半球狀的大禮堂,都為那綠色掩映,在霧靄的籠罩下若隱若現。偶爾能看到農學院巨大的花圃,有著別樣鮮豔的色彩,還有成片開放的野冬菊,為冬日素淨的山城大學增添了幾分情趣。

“你們覺得這個學校好嗎?”淨書問道。

“書書姐,這不廢話嗎?”

“是啊,姐,幹嘛指著一個我們都考不上的大學問它好不好?”

“你們覺得好,是吧?”

兩個小丫頭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可是有人覺得它不好,淨書走進自己的臥室,拿出一個相框來,裏麵裝著一個男生的單人照。

他的相貌並不符合世人眼中“帥”的一般標準,可是“帥”並非是對男子的唯一形容詞,甚至不是最佳形容詞。金錢、權勢,地位、聲望,學識、才幹,氣質、度量,一個男子若占了幾項去,便能彌補相貌上的不足。即便是像東坡居士這樣不修邊幅、大肚便便之士,也能在“不思量、自難忘”的妻子去後,續上朝雲美妾,開著“一肚子不合時宜”的玩笑。如若這幾項,一個都占不了,哪怕是長了一張傾世的臉,也不過是虛有其表,生得皮囊好罷了。

“呐,他就覺得這個學校不好。當年我準備填報誌願的時候,他幾乎每天一個電話,勸我報京都的大學,一個勁兒地貶低山城大學,又一個勁兒地誇讚京都的好。”

“那,姐,你……是沒……考上嗎?”安遠試探地問。

淨書淡然地笑笑:“不是,山城大學就是我的第一誌願。”

“為什麼?連衝都不衝一下?”高考六個誌願,前兩個誌願填著玩玩,說不定報的人少,

稀裏糊塗就進了呢,此之謂“衝”;中間兩個誌願,按往年的情況,十有八九能錄取,專業也不錯,不出意外基本就定了,此之謂“穩”;最後兩個誌願,就怕“穩”的學校出點岔子,於是填兩個勉強湊合的墊底,此之謂“保”。

她看向照片:“所謂‘好’與‘不好’都是相對的,我要‘衝’的,就是我能‘穩’住的。對他來說,隻有京都的濟世醫學院才配得上他的七百分,可對我來說,山城大學法學院就是六百五十最好的選擇。我為什麼要去和他比呢?”

“所以,月滿你看到安遠進了百名榜,就以為自己考得差,這是不對的。”

“你找錯了標尺。要比賽、要競爭,就免不得和他人比較,因為觀眾想在眾多選手中看到輸贏和差別。可人的生活不是一場嘩眾取寵的表演賽,進退成敗,比較的對象終究是自己。”

月滿似懂非懂,隻是徒然地盯著照片發呆。劉淨書的話就像連著她嘴裏呼出的白氣,很快就消散了。

劉淨書亦分辨不清楚,沈月滿到底是若有所思還是不為所動,她也不得而知,於是問道:“你這次考了多少分?”

沈月滿的目光像被固體膠粘在了照片上一樣,卻不作答,沒有人知道她是羞於啟齒,還是根本沒有聽見劉淨書的發問。

“沈月滿!”安遠不滿地切斷她的目光。

“啊?!”沈月滿回過神來,抬起頭來,“3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