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2)

高新區,漫天飛雪中,鍾聲響起,新的一年被輕快的鍾聲敲醒。

四十八平米的屋子,錢盈盈倒在沙發上,浮腫著眼,早上被梳過好多遍的頭發被什麼東西濡濕了,也許是雪,也許是淚。她裹著被子,和衣而睡。電視機裏傳來主持人們恭賀新年的祝福聲,伴著淺淺的夢,錢盈盈的眼角,滾出一滴熱淚。

山間,鞭炮的轟鳴,突然爆發,齊齊地響起來,空氣裏彌漫著刺鼻的硝煙味,伴著一團團炸起的火光,把深藍色的天幕映得通亮。除去劉淨書和安遠,一大家子人都站在屋簷下,捂著耳朵等那火光炸完,眼鏡都直直地盯著一處,仿佛在那裏,一個叫“年”的怪獸正在逃走。

不一會兒,煙花在空中綻放開來,團團簇簇,隻是五光十色、極盡絢爛的一瞬,便不知變成了什麼,淡退下去,緊接著從那滅掉的火光旁,又鑽出更美的一朵來。

坐在小木凳上的劉淨書也把目光從筆記本電腦上移開,望向那短暫停駐在夜空的美。軍綠色的麵包服著在身上,顯得她有些體胖。

一年又過去了,過去的一年短得像這一夜,人生還能看幾回這樣的焰火?

“Firework, f-i-r-e-w-o-r-k。”安遠念道。她坐在劉淨書身旁,卻與坐在教室裏無異。

“你真是學魔怔了。”淨書笑道,“偶爾放鬆一下也無妨的。”

“姐啊,煙花雖美,卻隻美這一瞬。”安遠語氣傷感起來,恰是個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少年人。

“So?”

“但是我想成為煙花,至少活這一瞬,都是最輝煌的時刻!”安遠突然起了誌氣,像在說著一番豪言壯語。

劉淨書陷入深思,不說話。

突然驚叫道:“錯了!”嚇得安遠撫了一下心髒。

“煙花不是短命的。”她指著天空,一臉較真的樣子。

安遠疑惑不解。

“它活了兩年!”說罷,格格地笑起來。

安遠的壯誌被淨書的調皮打亂了,她嫌棄地撇撇嘴,又認真地翻起書來。

“安遠,你不給老師、同學發祝福嗎?”劉淨書把筆記本放到桌子上去,拿起手機,開始編輯起祝福消息來。。

安遠搖搖頭,隻看著手裏的單詞書:“有那個時間,不如多背幾個單詞。”

淨書隱隱露出擔憂的神色來。這個時候的安遠,如同走火入魔一般,多麼像高中時候的自己。

“聽話,去發,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安遠瞟一眼劉淨書的手機:“我要發也是群發,才不像你這樣一條一條的編輯!”

“我傻了?挑重要、親近的人單獨寫,若是關係一般的,群發就好。”

隻聽見電視機裏悠悠的歌唱,滄桑沙啞的男聲伴著吉他響起:“群發的短信我不回……”

劉淨書心裏來了氣:“人家發個短信,終究是個心意,自己沒得個祝福也就算了,還反過來怪人家的短信是群發的,連回複都懶得!白白糟蹋了人家的一番好心!依我看,不回的人才是最沒良心的人。”

安遠也不動,仍舊自顧自地背單詞。

煙花炮仗的聲音漸漸稀疏,再熱鬧繁華的夜也阻斷不了人們的困意,家裏的人都從屋簷口退回來,嗬欠連仍的,笑道著:“新年快樂!”便忙不迭地轉進了自己的房間。

劉淨書的爸爸卻沒歇下,守著那口大油鍋,興致衝衝地炸酥肉。灶台上不鏽鋼盆子裏的碼著肉,是拿白酒、蛋液和紅薯粉糊了的,沒有加水,肉的淡粉色依舊明顯,肌理在澱粉的凸顯下更加明顯。半大鍋子油裏浮著淡黃色的半熟酥肉,沿著酥肉聚集的邊兒,“突突”地冒著白泡。

“劉廚師,睡了!”她媽媽喝一聲。

“各管各的,你自己睡去。”劉廚師拿筷子夾起一塊肉,下在油鍋裏。

“你炸這玩意兒也沒人愛吃了。”

“瞎說,從小吃到大的,哪家哪戶過年能少了?瞧著吧,我今晚炸上一筲箕,明天裹層糖衣,或者切碎了,加些椒麻,放點蔥花,保管好吃。”

劉淨書的媽媽站在原地,等著他:“日媽好晚了,我還是不擔心你這個龜兒子。”

“周董事長,你又日媽連天的,小心你女兒教育你。”

劉淨書發完最後一條短信,撐個懶腰:“我哪敢教育她?我管這麼多年不也沒管過來嗎?隻能是由著她。”

說完,又抱起筆記本,準備郭老師要的文件。

“兩爺子,一個德性,連著安遠也和舅舅一樣。”“周董事長”翻個白眼,上樓睡覺去了。

三人待在灶屋裏,各做各的事,也不說話打擾,自是有一番和諧在。

自發了短信後,劉淨書的手機便接二連三的震動,一個個祝福像一聲聲震動回扣在她的心上。人們都在懷念從前慢,抱怨著當下快節奏的高壓生活,連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也隨著緊密的聯絡疏離。以前的郵件慢,一走就是幾個月,現在卻可以在一瞬間就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對方,太過容易,反而顯得沒那麼珍貴,於是大肆回憶著那寫信的時代。可是郵局的郵筒還在街邊屹立不倒,人們卻隻是抱怨著匆匆從郵筒旁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