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 / 2)

總算是邁過了這道坎,沈緒平心情好起來。錢盈盈這一鬧,反倒給沈緒平省了不少心,他看著淨書的態度,知道她不會被錢盈盈所謂的友誼威脅,吃了一顆定心丸,再沒把錢盈盈的雕蟲小技放在眼裏。

兩人漫步在廣場。

LED大屏幕上,明星們濃妝豔抹,踩著bling bling 的高跟鞋,穿著時尚的品牌服裝,手裏提著裝飾精美的購物袋,扭腰擺臀,自信張揚,仿佛即將從那方屏幕上走出,步入現實的世界。

屏幕下,人群熙攘,形形色色的人混雜在廣場上。衣著破舊、身上沾滿泥灰的幾個農民工蹲在廣場當中的階梯上,臉上遍布的皺紋裏嵌滿泥垢,肮髒的牙齒不住地嘶啞著鍋盔。

也有抱著狗喊著幺兒的婦女,梳著高高的發髻。

幾個天真浪漫的小孩子拿著風箏和泡泡水,從街邊雜耍攤上的畸形人身邊跑過,衝撞了提著公文包、夾著文件袋、西裝革履的白領。

背著書包三五成群走過的學生弓腰把錢幣放在嘴銜毛筆,寫字賣藝的人的紙盒子裏,扒手用猥瑣遊離的目光打量著提著菜籃子的婆婆爺爺的衣兜。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一座城市的廣場有更大的容量了。貧富貴賤美,好壞善惡醜,全部都在這裏投下影子。

劉淨書和沈緒平就在這一個繁雜的世界裏,沒有任何阻隔地緩緩前行。法國梧桐在春天的和風、細雨、暖陽裏,已經抽出新綠,蜷曲的葉芽像含苞待放的花朵,鮮活的生命力正在厚重的呼吸中醞釀。

沈緒平臉上帶著壞笑,刻意沿著斜線前進,越走便越靠近淨書,越走便越近,淨書隻好在他的手臂蹭過來時往邊上縮一縮,以保持兩人之間的距離。

直到最後,淨書的手臂撞到了一棵梧桐樹上。

“你幹嘛?”她佯裝的怒氣沒能掩飾眼裏的笑意。

沈緒平笑著把她拉過去,拍掉她黑色西裝上的灰屑。他想趁她不注意,牽住她的手,淨書卻機靈地把手往身後一藏,讓沈緒平抓了個空。

“格老子的,明明受委屈的是老子,你鬧什麼別扭?!”他沒好氣地說道。

情意濃時,連別扭都可以幸福到極致。

“緒平,對不起,我不應該不相信你的為人。”淨書凝視他的雙眼。

他沒頭沒腦又笑一陣,把視線轉移開去:“你拿什麼補償我?”

“啊?你的依據是合同還是侵權?”她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沈緒平不懂,沒法答話,隻好自顧自說自己的:“要不以身相許吧?!”

淨書揚起臉,手掌高高地舉起,威脅似地盯著他:“給你個機會,重新說。”

沈緒平耍無賴般搖頭晃腦。

手掌落在沈緒平的手臂處,那般軟綿無力,他捕知了把她的手捉下來緊緊地包在自己大手裏。淨書瞋他一眼:“我可以承擔責任,不如恢複原狀吧!”

恢複原狀,即是和好如初,沈緒平不依:“那不行,我就吃虧了。”

“緒平,沒有人可以從自己的不幸中獲益,彌補損失就夠了。”

“狗啃的,文化人,說些情話老子都聽不懂。”說罷,便像小孩兒一樣,絲毫不顧淨書嫌棄的眼神兒,甩著淨書的手往前走。

別人常說,好事多磨,可是沈緒平從來不這樣認為,他以前隻覺得多磨的稱不上是好事,哪怕是好事也經不起幾番折騰。可是如今,他相信了。他也不清楚其中的緣由,反正他就是覺得更好了,真要讓他說到底哪裏更好,他卻說不上來。

他再到淨書家裏去的時候,她不會再遠遠地坐在陽台上做自己的事。她和他一起留在廚房裏,給他打下手,儼然一副人妻的樣子。

“書書妹兒,”沈緒平係著碎花圍裙,端著一個鐵盆子,手不斷地抓動著盆裏的肉,“老子給你講,老子的手藝那是從小練出來的,和你們一天蹲在學校裏不一樣。”

說完,把手指放在舌尖上沾一沾,嘴裏嘬一嘬:“嗯,鹽味合適。”

淨書把削皮的土豆按在菜板上,動作生疏、極不流暢地將一整個土豆打片切絲,切成絲就立馬放在清水裏漂著。

“話別說太大,你不知道我爸爸……”

“你爸爸?”沈緒平往肉裏加粉,水龍頭流著細細的一股,他接夠了,再把閥門關掉。“老子曉得,你爸爸是廚師!”

“你怎麼知道?”她稍稍抬頭,毫無好奇地一問,立馬低下頭去看著刀,謹防切著手指。

他怎麼知道?

小男孩和小女孩一起蹲在蒼蠅小館外的小葉榕的陰影下,手裏端著飯碗,地上有一片斑駁的光影。

小男孩一臉惡相地扒著飯,吃得包口包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