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臻?你怎麼了?”阿喜吃驚,柔軟的手指把著門框,將手電的光調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怕光線刺到牧臻的眼睛。
沒有回答,牧臻的雙眼呆滯的看著自己臥室內浴室的那個方向,浴室的門開著,原本在架子上擺放整齊的洗發露沐浴液之類的東西也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像是倉皇中被撞落了下來。
依舊蜷在角落裏,牧臻雙手抱著膝,雙腳赤裸著,瞪著眼睛,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少年再無平素傲氣的模樣,眼角下彎像是害怕與悲傷到極點。
這模樣著實把阿喜嚇到了,像撞了鬼一般,阿喜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可那畢竟是牧臻啊,又如何,讓她不擔心。
朝著牧臻走去,心底泛過一陣心疼,卻突然想起,大仁一次喝酒後的醉話。
那次他們幾個人出去吃飯唱歌,大仁有些興奮,喝的酒多了饒是酒品再好也有些大舌頭外加神誌不清,當時牧臻去了廁所,大仁看著牧臻的背影,絮絮叨叨的說著,“阿喜啊,我們阿臻多可憐啊,你知道麼,我和阿臻十歲的時候,親眼看見他媽媽死在浴室裏啊,那麼紅的血,染了整整一個浴缸。小時候多可愛的孩子呀,見誰都笑成天伶牙俐齒的叔叔帥帥阿姨美美,愣生生變成了如今這樣,跟我都揣著張假臉皮。可是也隻有我,這個和他一同長大的人,才能真的懂他啊,阿喜,阿喜你不要和我搶他,牧臻是我的,隻能是我的啊……”
那時候董大仁的聲音不似平時的沒心沒肺,帶著嘶啞的壓抑與痛苦,仰在了沙發上閉著眼睛,卻字字紮進了阿喜的心。
十歲?十歲她在幹什麼?那個年紀,也不過是滿村子的撒丫子瘋玩地過著她貧瘠卻幸福的童年,那個年歲的自己,還無法理解死亡的含義,最大的心思也不過是惦念著什麼時候才能再吃一次紅燒肉。
然而沒有再說下去,正在唱歌的安以瞳,扔了麥克,突然抄起手邊的書包向董大仁砸過來,淩厲的風掃過阿喜的臉。
阿喜垂眸,大仁後麵的話她也知曉了,雖有些震撼,卻也沒有深想,直到最後傷了心,一切剝繭抽絲般明澈,終於曉得,人心難測。
而此時的伯喜,看著瑟縮在牆角眼神空洞的牧臻,已經隱隱明白了些什麼,伸手,輕輕蓋住了牧臻那雙大眼,溫熱的手心傳來絲絲暖意。
“我在,別怕。”蹲下了身子,感覺到少年全身因為緊張而繃緊的肌肉,顫栗著依舊不能放鬆下來。
一陣悲切湧上,阿喜放下了手,牧臻的眼睛依舊那麼空洞的望著浴室的方向,嘴巴微微張著,想喊,卻喊不出來。
何曾見過他這個樣子,在她眼裏那個驕傲的少年,優秀強大到不可一世,又是多痛苦,變成這般脆弱。
“牧臻,別怕啊,我是阿喜啊,你看著我,你看著我啊。”阿喜的聲音顫抖著,帶著哭腔,捧著少年的臉,挪著身子擋住了牧臻的視線。
牧臻的眼睛,終於像是她回來時那一瞬間,一點一點的聚了焦,卻帶著恐懼與悲傷,然而慢慢的,似乎終於確定了眼前的人是他的阿喜,黑色的瞳仁,努力的想恢複平時的溫柔高傲,卻在與阿喜對視的片刻,不可壓抑的湧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