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婭身體隨著慣性前傾,最後又被安全帶給拽了回來,她兩隻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抬起頭的時候,前方已經沒了人影。
幾乎是瞬間,她脊背都涼了。
耳機裏傳來顧晚秋詢問的聲音,拉回了程婭的理智,她啞著聲音說:“晚秋,我……我好像撞人了……”
好在顧晚秋還算鎮定,她說:“別慌,你先下車看看人怎麼樣。”
“……好、好。”
程婭連忙解開安全帶,下了車看到地上蹲著一個人,她上前詢問:“你還好嗎?哪裏受傷了,嚴不嚴重?”
那人聞言抬起頭,露出一張窄瘦的蒼白麵孔,他的眼鏡掉在了地上,因為深度近視,他眯著眼睛,隻能隱約看到朦朧一片。
程婭很是驚訝,“畢方?”
畢方雖然看不清眼前的人誰,但是他認得程婭的聲音,他說:“是你。”
程婭應了聲,蹲下身幫畢方撿起眼鏡,遞還給他,“實在是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錯,你撞到哪裏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畢方沒說話,隻伸出手從程婭手中拿回眼睛,兩人指尖相觸,程婭的手指猛地縮了一下。
畢方察覺到了她的退縮,頓了一下,這才把眼鏡戴上,左眼的鏡片碎掉了,兩隻眼睛一隻看得見,一隻看不清,讓他很不舒服。
程婭見畢方皺起眉,立馬伸手扶住他,“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畢方握住程婭的手,他的手掌很大,而且瘦骨嶙峋,蒼白的皮肉下是青色的血管紋絡,微微凸起,看著很有力量,“你送我回家就好。”
程婭怔了怔,抬起頭,畢方正看著自己,他看人似乎總是直勾勾的,讓人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她慢了半拍,“……哦。”
把畢方扶上了車,程婭跟顧晚秋說:“還好沒事,我現在就送他回家,你也不用太擔心。”
顧晚秋點點頭,“那就行,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別太累了。”
掛了電話,程婭回到車上,畢方就坐在副駕的位置,他個子太高,脊背微微弓著,存在感非常強烈。
程婭的心跳的很快,她深呼吸一口氣,問:“你家住哪兒?”
畢方習慣性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離這兒不遠,前方路口左拐。”
程婭按照畢方的指示,把車開到了他家樓下,這棟樓隻有五層,看著還挺舊的,外麵掛滿了爬山虎,小區院子裏黑黢黢的,連路燈都沒有。
她皺起眉,“你就住這兒?”
畢方“嗯”了一聲,邀請道:“要不進來坐坐。”
程婭有些猶豫,畢方說:“來吧。”
她看了他一眼,他正定定的看著自己,目光幽暗,與夜色融為一體,閃爍著隱秘而誘惑的光芒。
程婭沒能抵抗住這種蠱惑,最終還是點頭同意。
畢方住在三樓,房子麵積不大,所見之處到處都是畫,屋子裏也充滿了顏料的味道,程婭的第一感覺是——這根本就不像一個家,分明就是個畫室嘛。
畢方把窗戶打開,對程婭說:“坐。”
程婭在沙發上坐下,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畢方換上家裏的備用眼鏡,給程婭倒了一杯水,坐在了她對麵,“喝水。”
“哦。”程婭也不知道做什麼好,就隻能聽畢方的話,拿起水杯抿了一口。
畢方從茶幾下麵的抽屜裏拿出了兩張票,“我的畫展在下周末舉辦,這是你和顧晚秋的票。”
程婭有些驚喜,“還有我的?”
“嗯,特意給你留的。”
程婭頓了頓,這話怎麼聽怎麼曖昧,她輕咳兩聲,隻好繼續低頭喝水來掩飾尷尬。
忽的聽到畢方問:“你有男朋友嗎?”
程婭猛地嗆了一口水。
畢方抽出幾張紙巾給她擦嘴,程婭這下子更慌了,直接站了起來,“我、我走了。”
說完,就逃也似的飛速離開了。
畢方看著她慌亂離去的背影,扶了一下鏡框,鏡片後的雙眸隱約閃過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