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額頭青筋狠狠跳了一下,把還哭著的母親扶起來,將她送回內室的榻上,一言不發轉身出去了。
楚老夫人心虛,此時也不敢多留他,連問他去哪裏都沒敢問,躲在被子裏抹眼淚。
楚弈出了屋,蓮娘在廊下凍得瑟瑟發抖,他看也沒有看一眼,大步往外走,就站在門外喊來了一個中年婦人。
婦人得知他回府,早起來穿好衣裳,知道出了這樣的大事,肯定會要傳見自己的。
在濃重的夜色裏,婦人把白日院子裏發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告訴了他。
楚弈抬著手摸在夜色下泛著微光的嫩葉,聽到真正的實情後,手猛然用力。哢嚓一聲,樹枝應聲而斷。
知母莫若兒,他怎麼可能不了解自己的母親,如若他母親是占理那個,趙樂君離開她肯定是要在自己麵前破口大罵。
剛才分明就是在慌亂遮掩。
斷裂的樹枝被他攥在手裏,他一甩,抬步又走。
婦人見他離開,後退了兩步彎腰相送。
他這次是直接往府外走,讓人給自己牽來馬,上馬前伸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目光幽暗。
趕了那麼遠的路,回到家中遇到這樣一出,肯定是不好受。
……趙樂君。
他腦海裏閃過那個人的名字,出征前的爭吵仿佛就在耳邊回響,她那冷然的雙眸浮現在眼前。太陽穴突然就又刺疼一下,仿佛是她的眼神化作冰淩紮了進去。
他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濁氣,策馬跑向清冷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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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府燈火通明,趙樂君趴在桌案上,用細細的筆在絹布上描繪什麼。
銀錦跪坐在邊上,拿著簪子撥動了一下燈芯,安靜的室內響起劈啪一聲。
趙樂君似乎被這個聲音驚動,長睫顫動,低垂的雙眸緩緩抬起看向外邊。庭院裏落著霜華,寂靜得隻有些許風聲。
“什麼時辰了。”
銀錦放下撥弄燭火的簪子,回道:“公主,過了三更三刻了,您要不先歇一會吧,未必什麼時候會有消息。”
趙樂君恍若未聞,再度低頭,一筆一劃描補她記憶的山脈輪廓,在濃墨間尋求片刻心靜。
——宮中的弟弟還沒有消息,她怎麼可能睡得著。
下午剛剛回到長公主府,就聽聞太子昏倒在帝王跟前,驚得她差點就要進宮去。
可是近來帝王待自己不耐和屢屢試探,讓她把想法硬生生給壓了回去。
她現在進宮,不就是告訴帝王自己耳目聰敏,即便是去,也不能現在。
銀錦見勸不住,想起公主晚膳沒有用幾口,就轉身下去煎茶和準備做些暖胃的吃食。
哪知才出了門,聽見雜亂的腳步聲往這處來。
她皺眉,想看是誰這麼失了規矩,結果楚弈高大的身形闖入眼簾,後麵跟著追不上他的侍衛。
他怎麼就回洛城了?!
銀錦轉身便要稟報:“公主,楚將軍……”
還是晚了一步,他已經蹬了靴子徑直入內。
趙樂君聽到動靜,猛然抬頭,看清投下一片陰影的男子,明亮的眼眸瞬間暗淡不少。
冷淡地說:“你回來了。”
楚弈在院子裏就見到她柔婉的身形,直接闖到她跟前,明亮燈火下的女子未挽發,亦不需要明珠耀軀便美得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