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的風仿佛越刮越大, 吹起楚弈衣袂, 卻吹不散他麵上滾燙的熱氣。
他久久沒有回答, 趙樂君似乎不耐了, 吩咐進府的聲音隔著窗傳了出來。
趕車的侍衛應聲, 馬車吱呀一聲, 四角掛著的銀色鈴鐺發出一陣清響。楚弈此時喊了聲:“且慢。”
馬車應聲再次停下。
他探手到懷裏, 將那張一直灼著他的借據拿了出來,從窗子遞過去。
忍住讓人欲拔腿就逃的羞愧說:“這是我該給你的銀錢數額。我不知這兩年家裏花銷是這種情況,銀錢數額過大, 我一時也湊不齊,特寫下此借據,必會及早歸還。”
趙樂君看著遞進來的薄薄一張紙, 著實是愣了一下。
她和離拿走自己的東西, 包括銀子都是應該的,讓他賠償門扇確實也是有意借此告訴他自己的付出。
兩人是因為利益結合, 可她也沒有占他便宜, 她受了委屈自然要說明白。眼下的結果是她預見的, 卻也有她未曾預料到。
比如他算清她在楚家這兩年的支出, 立下字據要歸還。
趙樂君凝視著那張字據, 這可能也是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吧。
她猶豫片刻, 決定收下。
一紙賬目,自此兩清。
也沒有什麼不好。
趙樂君伸手,在碰到那張紙的時候突然一陣眩暈襲來, 眼前發黑, 手也隨之落下。
楚弈稟著呼吸,看著她抬手,卻又落下。他手裏的紙動了動,像是被她推了一下。
他皺眉,還來不及細想,聽到她喊了聲錦銀:“幫我收了。”
她的使女當即走過來。
楚弈一張臉霎時變得鐵青。
——她是什麼意思,連接過都不屑嗎?!
即便他知道自己這一趟會在她跟前顯得卑微,卻沒考慮過她會狠決至此。
銀錦在她身邊久了,從她說話的聲音中就聽出不對,連忙要接過楚弈手中的借據。偏這會楚弈用力攥著,讓銀錦一時沒有抽出來。
“銀錦。”
趙樂君又十分難受地喊一聲,連聲音都弱了下去。
銀錦著急,衝著楚弈大喊一聲:“楚將軍!”
楚弈魂魄歸位,瞬間鬆了手,咬牙切齒看了車裏那個模糊的身影一眼,揚鞭策馬衝了出去。
銀錦接過字據,慌亂地爬上車,就見到趙樂君身子一晃往前栽倒。她連忙接住壓下來的身軀,見到她臉色慘白緊閉雙眼,高喊:“公主!”
惶惶的喊聲隨風飄遠,衝出巷子的楚弈似乎聽到了。他回頭看了一眼,隻看到有女使奔跑,身下的戰馬這時帶他遠離,眼前被熱鬧的街景取代。
他重新目視前方,眼神一點一點變得冷漠,寒風一樣凜冽。
罷了,她既是無情物,從今以往,勿複相思。相思與卿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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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樂君突然昏厥,嚇得銀錦一眾伺候的手腳冰涼,好在剛把她安置在床榻上就見轉醒。
銀錦眼睛都紅了,使女侍衛在外頭焦急地喊請醫士。趙樂君睜眼看著帳頂說:“讓他們別忙了,我沒事。讓竇正旭過來。”
“公主!你這個樣子還喊竇副將過來做什麼?”
銀錦大急,趙樂君已經坐了起來,神色淡淡:“去吧。”
她向來說一不二,銀錦知道勸不動,抿唇目光幽幽看了她一眼,出去讓各歸各位,再派人去請人。
竇正旭是姬家軍其中的一名副將,受命常駐長公主府,一來是保護,二來能第一時間和軍中互通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