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來朝議和, 帝王心裏再惱怒, 也要做出明君的樣子, 命司徒領鴻臚一應官員準備宴請事宜。
當日下午, 楚弈與胡人議和團隊進城, 太尉率幾位大臣在城門恭迎, 其中連雲亦在。
在接迎的喜樂中, 楚弈坐在高馬之上,冷眼就掃了過去。
連雲穿著玄色官袍,立在陽光下, 身姿玉樹一般,他的視線在不知不覺間同樣第一時間看向楚弈。
那個他一直認為有勇無謀的莽夫,如今正功成名就, 權柄在握, 連帝王也不得不開始在他的威風中受到掣肘。
兩人目光相撞,無聲的弩拔劍張, 暗藏殺機。
太尉忙著替帝王接迎使者團, 沒察覺邊上兩人快打起來, 一臉的假笑見禮寒暄, 相請南單於幾人登上早準備好的華蓋馬車, 領路進宮麵聖。
百官早早候在洛宮, 帝王位於高位,神色肅穆。
在一聲聲中的唱到中,居高臨下受了胡人使團眾人的禮。
他的視線並未在使團身上停留太久, 而是看向銀甲披身的高大青年, 黑瞳中閃爍著對他的不滿。
楚弈在帝王看過來的時候單膝緩緩跪下,揚聲道:“臣叩見陛下,幸不辱命。”
簡單一句話,讓帝王再度想起如今除了姬家,隻有他能震懾胡人,不管心裏多恨,也隻能忍耐這一時。
“朕心感甚慰,愛卿快快平身。”
武帝嘴角往上一挑,語氣平和。
楚弈聞言謝恩站起身,回到屬於自己的站位上。心裏明白,此時的君慈臣謙下,是暗流洶湧,越發打起精神。
胡人首日前來,誰也不會煞風景就提起議和一事,幾句寒暄之後,帝王便命人先帶他們到準備的住所歇息。
北胡二王子離去前,特意掐了妹妹一把,示意妹妹現在就給帝王留個印象。
北胡的三公主隻能忍著心裏的不滿,在謝恩時,朝看過來的帝王嫣然一笑。她本就有雙桃花眼,此時一笑,越發妖嬈嬌美,看得帝王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隨著使者團退下,帝王再掃了眼杵在場中的楚弈,火氣直燒在心頭,直接站起來說道:“楚愛卿長途跋涉,也該累了,且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早朝朕再為你與姬家軍論功行賞!”
帝王拋下話,徑直離去,眾臣在高呼萬歲中,也察覺到了皇帝的火氣,不約而同都看向那個年輕的將軍。
楚弈絲毫不在意他們的目光,步履穩健往外走。
這裏的大臣皆是世家,對他這寒門出身的,還是武將,向來是不高看一眼。
散朝之後,前朝胡人來訪一事在後宮也開始議論紛紛。
陳皇後身邊的狗腿子跑得最快,把北胡那三公主添油加醋地給陳皇後說了一通。
“那個北胡公主聽說是二王子的親妹妹,奴婢遠遠看了眼,哎喲,那個穿著,身段妖嬈,火辣辣的。同行的幾個司徒屬官,還偷偷瞥了幾眼呢。”
陳皇後默默聽著,眸光閃動,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那內侍見她不語,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娘娘,您說北胡帶個公主過來是要做什麼的,您瞧南胡就沒有帶公主什麼的,總不能是打太子的主意吧。”
此話落下,陳皇後那張臉就陰沉了下去。
她暗暗咬了咬牙。
帝王今日幸一個,明日睡一個,這後宮都快要塞不下那些女人了!如今還來一個胡人的公主!
她又不蠢,哪裏會不懂北胡什麼意思。
如今她父親還管著,後宮那些美人已經不如往日恭順,要是再添一個北胡的公主,那樣的身份又有外邦支持著……陳後感覺到了壓力,尖尖的指甲發泄似的扣進桌案的雕花中,仿佛她指下就是後宮那些美人或者是胡人公主的臉,狠狠撓了幾把。
內侍見她神色不虞,該說的說過了,就識趣閉嘴。
陳後暗恨許久,才疲憊地問:“大牢裏可有傳來什麼消息,我父親在裏麵沒有受到委屈吧。”
“娘娘放心,先前送去的銀子他們都悉數收了,他們不敢對國丈怠慢,何況陛下根本不發話,大家都已經在說陛下其實就是關一陣子,過了這風口浪尖就會把國丈官複原職。”
陳後冷冷哼笑一聲:“我先去也是這麼盼望,可如今姬家立功了!我這心,再也放不下來,日日懸著。”
當年他父親在糧草上的事情得罪了姬家,那時姬家失了一半的北地,沒有精力來完全抗衡他們。現在姬家翻身了,趙樂君恐怕要給姬家找後賬。
陳後就免不得焦急,可是再著急,帝王不發話,她父親就放不出來。
內侍聞言當即又連連勸慰,陳後心煩意亂,讓內侍給她兄長送宮裏這些消息,看看家裏養的謀士有沒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