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快來人!”
武帝被太子笑得毛骨悚然, 慌亂地朝外邊繼續叫喊。
然而回應他的, 仍舊隻有寂靜, 至於他身後那些伺候的, 更是縮在後邊不知所措。
太子好整以暇地打量帝王難得的狼狽樣子, 朝他身後伺候的人說道:“陛下的衣服呢, 拿過來, 孤伺候陛下穿上。”
伺候的一應宮人更加瑟縮,惶惶不敢言。
太子就那麼靜靜看著那縮做一堆的宮人,終於有一個穿著淺黃宮裝的女子轉身, 去把掛著衣架上的帝王玄端給抱了過去。
那宮女低頭快步越過武帝,直直走向太子。武帝見此,慌亂化為憤怒, 明白自己身邊這些人已經出了問題, 是他毫無察覺!
“你個逆子!你要如何!”
太子在帝王的憤怒聲中接過袍服,示意宮女帶人離開, 然後一步一步走向帝王, 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兒臣是來伺候父皇的, 父皇何必動怒?”
隨著他靠近, 那些宮人在宮女的示意都紛紛離開帝王寢宮, 帝王在太子走近的時候連呼吸都屏住了。他想躲開, 或者後退,可是在自己的發號施令不起作用後,恐懼讓他身體都不受控製了。
他唯有睜大眼, 怒視著太子, 企圖用這種色厲內荏來擊退太子。
然而,少年的手指已經緩緩搭在他肩頭,帶著那件屬於天下之主的玄袍。
武帝額間落下一滴冷汗,身體發顫著,一手終於好像能感覺到力量,暗中慢慢蓄力握緊。
太子在把袍子搭在帝王身上時,緩緩地又去握住帝王胳膊,聲音輕柔地說:“父皇抬手。”
既然是真的隻給為他更衣,一表孝心。
武帝抖著手,到底是抬起。
屬於帝王的冕服被利落套入胳膊,太子很快再來到帝王跟前,整理衣襟。
武帝看著還矮自己半頭的嫡子,壓下心中翻湧的不安,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地說:“太子,朕知道你怨朕忽略你們姐弟。可你劫走了恒王,朕不是不能對你發難,如今你還好好的,難道你就不懂朕還是對你好的心嗎?”
帝王卻突然喉嚨一緊,是太子的手勒了一下衣襟,讓帝王呼吸停滯了片刻。
少年在勒了他一下後,哎喲一聲,然後笑吟吟抬起眉眼。
他和趙樂君一般,都隨了元後的眉眼,那樣一雙眼,笑起來都帶著漣漣波光。
可是太子在一笑後,神色迅速化作冷然,那溫潤如玉的麵容帶著刀子般的淩厲,快速說道:“父皇不要說這些令人作嘔的話,壞了兒子想要伺候你一回的心情。”
武帝臉色慘白,猛然就抬手把跟前的少年推開,再也壓不住因為恐懼和憤怒交織的情緒,不顧一切要拋出自己的底牌:“逆子!你以為你控製了這寢宮,就能夠控製朕嗎?!你做夢!你身上……”
“因為兒臣身上有你下的秘毒對嗎?”
在帝王準備用來威脅的時候,踉蹌了幾步的太子慢慢站好,如鬆般筆直立在帝王跟前。
少年的話在帝王腦子裏轟地一聲炸開,這間有片刻失神,望著太子的麵容喃喃了一句:“你居然知道……你為什麼會知道?”
說著,帝王突然想起一個人,心頭湧起為那人背叛的怨恨。
“連雲!!連雲告訴你的是不是!”
“父皇何必管是誰人告訴兒臣的呢,兒臣還是先伺候父皇更衣。”
太子臉上就又有淡淡地笑,再步步走上前,給因為震驚沉默的帝王理好衣襟,然後又去拿來腰帶。
武帝低頭,看著那個屈身為自己束腰的少年,在他麵龐輪廓上又看到了自己的幾分影子,讓他想起當年他剛出生時的情景。
他高高抱起這個孩子,說自己後繼有人了。
可這個後人,慢慢讓他感到惶恐。
元後身死後,他對姬家的愧疚也愈發放大,又因為太子,所有的惶恐也因為那份愧疚而瘋狂滋長。讓他一對上這對姐弟,就想狠狠壓製著,打壓他們對自己怨氣,企圖這樣徹底扼殺他們姐弟可能會對自己起的不臣之心。
但是時間推移,似乎一切都不沒有如他的意。
姬家越慘,他們姐弟就越發如同撲不滅的洶洶烈火。
隨時都會將他也燒成灰燼。
“太子……你……”帝王慢慢開口,可說了幾個字,又不知道該什麼。
他不會真傻到認為太子今日來,就是來伺候自己更衣,那日這個兒子還說要在自己生辰給自己送上一份大禮。
“父皇。”太子此時也已經給帝王著裝完畢,看著從自己手中出來的一絲不苟,很是滿意一笑。“父皇,這是兒子給你的第一份大禮。”
武帝一愣,臉色難看地盯著他。
太子往後退了兩步,環視了寢宮一圈,眼眸裏倒映著這裏的奢華。
“第二份大禮,就在外頭。”他抬手往外一指,“你的武將們在外邊給你歡慶,但在這洛宮之外,你可知道他們還給你準備了什麼?”
“潛伏進來的精兵,除你而後快的勃勃野心,還有你以為在我手上的……恒王。他們都在外邊等著,順著兒子的心意,要獻上給你。”
——哪個武將,什麼精兵!
帝王瞳孔一縮,往外頭看去,然而隻能看到無一人的庭院。
“恒王!恒王不是在你手上?!”武帝到底是當了二十載帝王的人,一句話就發現了太子真正的目的,幾乎是咬了牙,“你今日來……是要來跟朕同歸於盡嗎?!”
太子彎眼一笑:“我和父皇沒有那麼好的交情,是來先送父皇上路,這就是兒子給你的第三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