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點頭微笑道:“焦公公所言才是正論。”
四人當下便躬身齊聲道:“臣等恭請陛下聖裁。”
周皇沉吟了半晌,然後說道:“雖說人證、物證俱在,但張先生剛才所言也不無道理,此事仍然疑點頗多,朕也好生難以決斷。嗯……這樣吧,案子仍由三法司會審,張先生持王命令牌為主審,刑部尚書、大理寺卿並督察院左都禦史為副審,司禮監焦芳、馮正,內閣陸向高到場陪審。若晉皇叔之罪確鑿無誤,怕也是一時糊塗,不必處於重刑。朕意削其兩衛,隻留護衛司一部,著即改封洪州便行了。”
下麵四人都是朝堂上的老油條,皇上這話一出口,其中的意思他們立刻便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這晉王有罪無罪並不重要,削藩改封才是關鍵問道,也是最要緊的事。
大家雖然都心知肚明,但一時間臉上的表情卻各不相同,頓了頓之後才齊聲稱“是”。
緊接著便有小太監捧了個托盤出來,周皇起身,從托盤中拿起一塊碗口大小,塗著金漆的圓形牌子遞給張澤。
那老頭兒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接在手裏,不用問,這一定就是所謂的王命令牌了。
周皇接著又囑咐了兩句,便示意他們可以回去各司其職了。
四人拜辭而去,出了永樂宮,焦芳和馮正表麵十分客氣的拱手作別,便轉身去了司禮監,張澤帶著陸向高繼續回內閣值房當值。
走到僻靜處,陸向高忽然一把拉住張澤問道:“閣老,方才您為何不說話?”
張澤攤手道:“你要老夫說什麼?”
陸向高說:“陛下的意思明明隻為削藩,不問是非曲直,這如何能叫天下人心服?若晉王果有違製,則應按律嚴懲,名正典刑,若隻是捕風捉影,有意陷害,則應立即查明事實,還他一個清白,怎能不問情由,糊塗了事呢?”
張澤苦笑了一下:“進卿啊,我知道你自來便性烈如火,眼中揉不得半粒沙子,沒想到為官這麼多年還改不了。唉……今日之事,你既也看出陛下一意削藩,那還問個什麼?”
陸向高忍不住提高聲音道:“閣老,剛才在陛下麵前你詰問馮正那閹賊,句句見血,下官之前太過義憤,竟然都沒想到,回思起來實在慚愧的緊。但此事果然疑點頗多,若不查清真相便削了晉王的藩,怎能令人心服,公道何在?天理何在?我大周怕是要……”
他話還沒說完,張澤便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然後沉著臉說:“進卿低聲!難道老夫願意眼睜睜的看著晉王蒙冤嗎?但先帝和陛下猜忌他已不是一天兩天,你又非不知。此事最後能保全性命,改封他地已是萬幸了,還想怎麼樣?天理?公道?嗬嗬,如今大周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進卿啊,聽老夫一句勸,欲做忠臣,需先學會明哲保身,懂嗎?”
陸向高長歎一聲說:“似這樣下去,我大周何時才能真正國泰民安啊?”
張澤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莫急,隻要你我這條老命還在,遲早都會看到那一天的。”
陸向高拱手道:“是,還望三法司會審之時閣老居中多周旋些,能爭一分便是一分吧。”
張澤點頭道:“這個老夫自然理會得,你我先回值房商議吧。”
“不,閣老連日辛苦,不如先回去休息,今夜就由下官當值,明日再議不遲。”
“……也好,那就辛苦進卿,老夫先走一步了。”
“閣老慢走。”
……
張澤向前剛走了十來步,就看旁邊的樹後忽然竄出一個人影,身穿飛魚服,唇留八字須,攔住了他的去路。
老頭兒雖然吃了一驚,但為官數十年,見慣了風浪,也並不如何緊張,當即沉聲問道:“你是何人?”
顧洛凝答道:“張大人怎麼忘了,剛才麵見皇上之前,咱們就見過麵了。”
張澤想了想,立時醒悟道:“哦,你是那個錦衣衛內城千戶所百戶,叫洛……”
顧洛凝搖頭道:“大人誤會了,我並不是錦衣衛的人。”
張澤驚道:“什麼?那你是誰?”
“我就是那個被晉王強行帶到客棧……嗯,那什麼,後來又‘羞憤自盡’的民女。”
“什麼?你……”
張澤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不由自主的便向後退了兩步。
“大人別怕,我並不是鬼。”顧洛凝微微一笑,抬手揭去上唇處的假胡須,接著又摘下烏紗帽,甩了甩那滿頭如垂瀑般的青絲秀發,一個容顏清麗無雙的絕色美人便出現在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