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諒說完便轉過身去，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上幾步，袒著上身昂然立於陣前。
幾十名洪州衛兵士再沒有說話，每個人的表情都像王二當初離去時那樣平靜而坦然，他們也紛紛脫去身上的衣甲，並肩走向陣前……
顧洛凝望著他們，俏臉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笑意。
重情誼，輕生死，知廉恥，明大義，具備這種品質的才能稱為好兵。
前些日子在大業皇宮那間牢籠般的密室裏，瀾修還曾經說過護衛司精兵的數量太少，她也半開玩笑的說既然是精兵就不可能多，倘若有機會的話倒是可以考慮增加新鮮血液。
如今她真的很想把楊諒和這些洪州衛兵士都充實進自己的“特勤隊”裏去。
然而片刻之後，他們也許就將和已經陣亡的兄弟一樣奔赴黃泉。
當然，也包括她自己、杜川、範統、雲三娘和僅剩的那四個衛士兄弟。
這一刻，她真的有點兒後悔。
既然一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初真不應該遵照計劃選擇這處山穀決戰，自己完全可以將這千餘名洪州衛死士化整為零，故布疑陣，由護衛司眾人分別帶領他們在這戈壁灘上兜圈子，或許這樣反而可以出其不意，迷惑沙戎人，至少不用拚到全軍覆沒的地步。
隻可惜，這世上的事情從來沒有“如果”，也不容“假設”。
而如果無法逃避，那便隻能直麵。
望著洶湧而來的沙戎騎兵，顧洛凝再次挺起了胸膛，握著長槍的纖手也恢複了幾分力道，但清冷的眼神中卻帶著一絲悵然。
無論前世還是今世，她從來不是一個懼怕死亡的人，可如今，她真的舍不下現在一切。
瀾修，我，就要走了嗎……
沙戎騎兵已經近在眼前。
一邊是馬蹄飛踏的重甲鐵騎，一邊是強弩之末的傷疲殘兵。
這場戰鬥的最終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就在雙方相距隻有二十步時，沙戎騎兵卻突然停住了腳步，一個身穿皮裘，高鼻深目的白種男人策馬從隊列裏走了出來。
隻見他眼光灼灼的盯著顧洛凝，揚起唇角，用語聲怪異的笑道：“美麗的女人，我們又見麵了，用你們中原人的話說，這個應該叫做‘緣分’，對不對？”
顧洛凝當然認得出，他就是沙戎人的單於……朱邪天心。
望著對方絲毫不加掩飾的淫猥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仿佛她此刻已然衣衫褪盡，美態盡顯，不禁冷哼了一聲，提起手中的長槍，將血跡未幹的槍頭指向對方，嘲諷道：“‘緣分’講得是人與人，像你這種野蠻無恥的戎狄，就算鸚鵡學舌會說兩句蹩腳的中原話，也一樣是豬狗不如的畜生！”
朱邪天心聽了卻並不著惱，又仰天大笑了幾聲，然後道：“哈哈哈……中原人？在我們大沙利勇士麵前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女人，你的美就像大漠中最清澈的甘泉，昨晚的事情實在讓本單於終生難忘，而今晚你便是我的閼氏，到時你就會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