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銘誠歎聲道:“那麼久的事情,王爺居然還記得,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瀾修霍地轉過身來,提高聲音道:“不光本王記得,大周臣民百姓也都記得,以後千載史書更會銘記先生的大功。”
柳銘誠苦笑道:“草民當時在朝為臣,食君之祿,自然要忠君之事,功也好,過也好,如今對草民而言,都已不重要了。”
“先生有匡扶社稷之才,為何不願再為大周效力?難道因為當年一樁冤案便英雄淚短,自暴自棄了麼?”瀾修踏上一步大聲問道。
柳銘誠也起身道:“攝政王恕罪,草民以為江山社稷興覆乃天命所歸,一旦氣數盡了,身死國滅也在所難免,而如果氣數未盡,哪怕時局再難,也有撥雲見日的一天,多一個柳銘誠,少一個柳銘誠,並沒有什麼分別。相比之下,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比此重要的多,一旦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來。”
瀾修聽著他的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是啊,這世上還有很多事情比江山社稷更重要,也沒有哪一家哪一姓的江山社稷是永存不滅的。
能在這世界上永恒存在的隻有一種東西,那就是“愛”。
不管是男女之間,還是親人之間,隻要那種“愛”是真摯的,它便無比珍貴,勝過世間一切對權力和財富的渴望。
自己方才抱著顧洛凝時,不就是這樣想的麼?
一念及此,瀾修不由得歎了口氣,很想就此放棄。
但想起那尚未滿月的小皇帝,和數百年來祖先創業守成的艱難,身為大周宗室,他又怎能輕言放棄?
這個國家已經千瘡百孔,就像一幢搖搖欲墜的破房子,再也經不起大風大雨,甚至隻要有誰伸腳在上麵猛踹一下,整間屋子就會轟然倒塌。
在這個小皇帝可以獨當一麵之前,自己必須苦撐這個殘局,並為他盡可能留下一個相對安穩的江山,至少要比現在強才行。
然而,這些事情靠他一個人是做不到的。
瀾修需要幫手,像張澤、陸向高、劉天河那樣的幫手,甚至包括杜川和已經壯烈殉國的楊諒,總之是一切能為這個國家帶來實際幫助,而又心存浩然正氣的人。
隻可惜,這樣的人實在太少了,而且還在不斷消失。
所以,一個柳銘誠就顯得彌足珍貴。
瀾修很想為這個國家多保存一分正氣,因為多一分正氣便多一分希望。
可如今……
他想到這裏,決定再最後努力一把,於是轉向柳銘誠道:“柳先生,記得當年你教我的第一課便是‘社稷興亡,匹夫有責’。如今天下紛亂,國事艱難,先生難道無動於衷,不願再為大周盡一份心力了麼?本王今日在這裏懇請先生留下來相助,哪怕隻有五年,不,三年也好。請先生為大周千萬生民答應本王吧!”
他說著便雙手一拱,拜下身去。
柳銘誠趕忙跪倒在地,說道:“王爺如此厚遇,實在令人感動莫名,然而草民歸隱之誌已決,隻好辜負王爺的一片苦心。何況以臣眼下情況,怕也幫不上什麼忙。內閣張兄、陸兄都是治世能臣,性情高潔之人,滿朝文武中也不乏良善有為之輩,隻要王爺知人善任,勵精圖治,大周江山自然可保萬全,不必如此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