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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七點半。
反正閑來無事過日子,林雪春近來早睡遲起。正踩著小板凳悠哉悠哉地漱口,遠遠聽到自家院門被敲響。
這麼早?
“舊紙板沒有空瓶子沒有!報紙也沒訂,你找錯門了,隔壁劉家問問去!”
巷子裏常有回收舊物以及送報紙的人,大趕早挨門挨戶地敲門。林雪春自然而然地以為外人找錯門,喊完接著咕嚕嚕地灌洗嘴巴。
然而門仍在平穩的響,砰砰兩聲的。
沒找錯門?
“誰啊大清早的……”
林雪春狐疑嘀咕著,伸手拉開門,隻見一打花花綠綠的包裝禮盒跳到眼前,層層疊疊被人捧著,徹底遮擋住來人的麵貌。
視線往下走,能瞧見那人兩隻手裏大袋小袋提滿滿,甚至左右腳邊還堆放著東西??
林雪春下意識:“你誰?”
對方自報姓名:“陸珣。”
哦,對,她讓陸小子今個兒來吃飯來著。
林雪春剛要側身讓路,然後猛地反應過來:“讓你來吃午飯,大早上跑來做什麼??”
陸珣:……
當然是因為陸以景九點帶禮物上門,樂得丈母娘合不攏嘴,滿口誇他孝順有心又懂禮數。
為了不輸給陸以景,他選擇七點半上門。
看來太早了。
詭異沉默之際,貓臥在牆上伸懶腰。陸珣腦筋迅速轉動,不帶起伏且靠著厚臉皮絲毫不尷尬地說:“那我過會兒再來。”
“打住!”
“來都來了走什麼,來會折騰不嫌麻煩!”
林雪春萬分嫌棄地嘖一下,低頭去撿地上的包包袋袋。回頭看看那個活像搬家小仔的陸珣,拉高聲喊外援:“冬子!宋敬冬過來幫忙!”
宋敬冬伸長脖子看兩眼,放下筷子前來幫忙。
三人成功將繁多玩意兒運送進門,亂七八糟擺了滿桌。宋敬冬哇哦一聲,問陸珣怎麼沒把阿彪帶來提東西。
陸珣:該怎麼告訴你們,陸以景說女婿要放下架子不裝闊氣,親力親為展現勤勞,所以初次上門不能帶親友不能帶小弟?
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懂。
“他放假。”
陸珣麵不改色撒了個謊,那邊林雪春用小指頭拎起一袋東西問:“這啥玩意兒?”
“人參蜂王漿。”
“幹啥用的?”
這問題真沒意義,陸珣覺得換成別人問他就不屑回答。礙於麵前的人是今天的重點討好對象,他耐心地回答:“泡水喝的。”
林雪春:“問你幹啥用!”
不就是拿來泡水喝的麼?
陸珣想了想,按照售貨員的話來說就是:“國牌中年養生保健品,用過之後都說好。”
林雪春一臉‘狗屁玩意兒老娘怎麼沒聽說過’的懷疑表情,眉眼五官皺成團,仿佛手上不是人參蜂王漿,而是路邊臭狗屎。
相比之下宋敬冬更為友善,動拉拉袋子西扯扯繩子問,饒有興趣問這些都是啥玩意兒。
說實話陸珣對買禮這事很有信心。
覺得問題不大。
因為陸以景那年代上門帶了包大冰糖,事後他媳婦說,隔壁鄰居說他有錢歸有錢,但擺明心思不夠細膩。弄塊糖直接把她們家給打發了,連包裝都沒有,活像出門隨手拿的。
“你多買點。”
昨晚電話那頭的陸以景頓了頓,說:“麥乳精,糖水罐頭,保健品之類多買兩樣。”
陸珣何止多買兩樣。
他幾乎多買二十樣,管你什麼稀罕不稀罕,錢包打開鈔票一掏,買。二話不說就是買,無論怎樣至少要做給左右鄰居看,營造有錢大方的未來女婿形象,抬高小姑娘在他們心裏的身價,從而達到威懾目的:
牆角焊死了,阿貓阿狗不服來戰。
這邊宋敬冬東瞧西看,翻百寶箱似的翻出酒水糖罐。那邊陸珣及時想起來,所謂的上門紅包還在兜裏沒掏出來。
不過有個問題。
當年陸以景冰山不開竅,紅包裏頭塞多少錢全靠媒人把關。陸珣沒搞這個中間環節,多年來物價漲幅有變化,他不太清楚該塞多少錢,所以把身上所有買東西剩下的錢全給塞進去了。
不多,就幾百塊錢。
所以他又臨時回辦公室拿錢,順口問辦公室裏的男女,女婿上門應該給多少紅包。
他們笑嘻嘻說:當然越多越好啦。
好。
陸珣從未如此善於采納意見過。遵循‘隻準多不許少’的美麗原則,他轉身打開保險箱,取出連錢帶票全給塞進去。
所以這時伸手掏出一個紅包,又一個紅包,再一個紅包……共六個紅包,堆起來猶如兩塊生硬的板磚擺在眼皮子底下。林雪春沉默了,宋敬冬憋笑瘋了,問他為什麼有六個。
陸珣懷疑他腦子不太好使。
宋家夫妻,三個小孩,連著住在這裏冠上宋家姓的貓。一家六口他沒落掉任何一個,不分死活人貓一視同仁,結果宋敬冬自己數不清?
“我大哥就算了,貓怎麼哈哈哈哈。”
宋敬冬忍不住笑了,邊扶額笑邊感歎:“這麼久了到今天我才特別確定,你也就二十歲。”
感覺這是貶義。
陸珣扯了扯嘴角。
倒是貓隨叫隨到,跳上桌來瞅瞅,忽而鬼靈精怪地挑中其中一個紅包,叼起來就跑。
“啊。”
宋敬冬停下猖狂的笑聲,半真半假地改口:“原來它還真要紅包。那你給它包紅包是對的,不然它這脾氣肯定咬死你。”
接著手臂挨巴掌,老媽子厲聲訓斥:“還不趕緊弄回來?錢能讓貓玩去麼?!”
貓是飛簷走壁的貓,人是雙腿笨拙的人。宋敬冬無奈抱臂:“我怎麼跑得過它……”
“去不去?!”
老媽子一個瞪眼,他隻得歎氣服從。
活該。
陸珣發出記仇的腹誹,下個瞬間瞥見林雪春抄起手邊的雞毛毯子,呼一下往這邊招呼——
他反射性往旁邊躲。
完美閃避。
但這份完美閃避仿佛火上添油,老媽子瞪圓眼睛沉嘴角,緊接著呼呼空氣流迎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