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的規矩多,那是在宮裏,到了這裏,咱們怎麼舒服怎麼來可好?”秦夫人也是瞧安嫻沒什麼架子,是個爽快的人才愈發的沒了規矩。
安嫻也挺喜歡秦夫人的性格,說了一聲“舅母說的對”,滿臉都是笑。
一進門秦夫人沒忍住隔了老遠就對坐在上位的秦老夫人說道,“恭喜娘,這外孫媳婦兒當真是個萬裏挑一的寶貝,可緊著讓人喜歡。”
秦老夫人又想訓斥一句秦夫人沒規矩,可話到了嘴邊上卻說不下去,可不就是她的外孫媳婦嘛,也沒有說錯,齊荀是她的外孫,那這丫頭就是自個兒的外孫媳婦。
荀兒那孩子生在帝王家,皇宮本就是個人情淡薄的地方,再被那一套冷冰冰的規矩一壓迫,如今整個人也是一身的冷冽,瞧的她心裏難受,如今娶的這位太子妃幸好是個和善隨性的人。
“過來吧,陪祖母說幾句話。”秦老夫人讓安嫻坐在了她身旁,當真就聊起了家常。
在東宮時安嫻曾經跟著齊荀去了太後的宮殿,也陪著太後閑聊過,那時的氣氛不同於如今,光是太後身上的那些服飾派頭,就給人一種不可逾越的壓迫感,秦老夫人則不同,說話的語氣態度,就跟尋常的老奶奶差不多,兩人一比較,一個溫和隨性,一個慈祥威嚴。
但安嫻看得出,倆人對齊荀的疼愛都是真實的。
“那孩子麵子上是個冷性子,但內心熱乎的很,隻要是他認準的人,定會護在心上,就說他那母妃,都過世了這麼多年,還一直掛記在心上,無法釋懷。”
“當年他母妃在世的時候,他特別愛笑,祖母偷偷告訴你,他笑起來啊,嘴角邊上有兩個梨渦,可好看了。”秦老夫人來了興致,突然就想起了齊荀小時候,一笑起來,嘴角的兩個梨渦特別明顯,簡直就跟他母妃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像極了。
安嫻讚同地回了秦老夫人一句,“是挺好看的。”
剛說完,就被秦老夫人拉著手驚訝地問,“你見過他笑?”那表情就跟聽了一件稀奇事,被震驚住了。
“嗯。”安嫻抿著笑點了點頭,也有些意外,看來祖宗還真不是一般的撲克臉,連外祖母都沒見過他笑,這麼一看自己還真是個有造化的。
秦老夫人捏住安嫻的手的力道明顯重了些,聽她叨叨了幾聲菩薩保佑,起身就讓人身後的侍女扶著她,說要帶安嫻去秦家祠堂。
一行人才到秦家祠堂邊上,安嫻就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香味,想必裏頭的香火一年到頭沒怎麼斷過。
秦家祠堂裏例外地供了秦貴妃的靈位,上頭都是秦家的列祖列宗,就數最底下的那一塊靈牌,單獨地擱在了一行,安嫻一眼就瞧出來了上麵的字樣,不待秦老夫人再說,安嫻便跪在了跟前,磕了頭。
“宮裏頭地兒擁擠,倒不如我這裏寬敞,當年我曾出麵求皇上將貴妃的靈位送回我秦家,可到底是進了帝王家的人,就是死了也得埋在別人的地兒,最後也隻能得來這麼一塊空靈位。”秦老夫人說起來,神色又帶了哀傷,要說後悔當年將貴妃送進宮去,可後麵又有了讓她心疼的外孫齊荀,如今再論起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後悔,就是心疼,心疼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竟然沒有那個福分壽終正寢,走在了自個兒前頭。
“她這一去,可苦了荀兒那孩子,五歲就沒了娘,還是死在了自個兒麵前,最初那幾日聽他身邊伺候的人說,夜夜都被夢魘,醒來了就哭,哭累了又才睡,後來倒是不哭了,可臉上就徹底沒了笑容,一門心思地貪念戰場,硬是將自己當成鐵打的來折騰。”
秦老夫人將安嫻拉到了身前,握著她的手,屋裏寥寥的幾縷香霧繞著秦貴妃的靈位跟前,秦老夫人不好對齊荀說的話,如今就想同安嫻講講,不管有沒有用,她都想試試,想她那苦命的外孫子能平平安安地度過一輩子。
“江山社稷,是男人一輩子的向往,倘若我荀兒當真是自己喜歡折騰那一套,我也支持,可怕就怕他放不下,這麼做隻是在彌補他母親的遺憾,若達不到他給自個兒畫的餅,怕是這一輩子他都無法解脫。”
“又或是天下統一了,當真就能解決眼下的亂世紛爭,我也會支持,就怕江山統一了,人心不統一,到頭來不是他想要的形勢,就後悔莫及了,自來他心性正直,又好強,想他有朝一日看到自己所付出的東西,不但毫無意義,反而添了更多的罪孽,到那時,誅的就是他的心啊。”
“人活在世上,有一口氣才最重要,皇帝如此,黎明百姓更是如此,普通人哪有什麼爭奪霸權的宏圖大誌?也不會因為你英勇神武,就豁出命去支持你,對於他們來說,最想要的就是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誰來做天下的主子,都無所謂,隻要能給他們一口飯吃,不會要了他們的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