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噠噠的起程。
“啊!”
施碧蘿突然叫了一聲,扯住小梅,嚷著她忘了告訴她爹爹一聲便遠行的事,同時不斷地絞手呢喃著,眉眼間全是著急與抱歉。
“小姐,沒關係,等到了武紹後再想辦法通知老爺!”
“可、可是爹他……他一定會擔心的,怎麼辦呢?小梅,你去請車夫轉個彎好不好?”
施碧蘿掀開簾子,瞧見前麵拐彎處正是娘家方向,不知怎地,那兒正群聚一些人,但焦急的人兒並沒有注意到這麼多。“啊!前方拐個彎就到了,小梅,去啦,請車夫拐個彎,咱們隻要同門房交代一聲,就交代一聲即可,這樣,最起碼爹爹他知道我們上了哪裏。”
“小姐——”
“好嘛,去啦!很快的,隻耽誤一點時間,咱們請車夫停一下,他……他應該不會知道的。”
說來說去,她還是怕他生氣呐!但是他有點事情耽擱了,讓她們起程先走,還說一會兒會迫上來。
應該沒關係才是……
“小姐——”
“好嘛、好嘛,不然……”她看小梅仍猶豫著,索性打算自己開口,但馬車卻在此時停了下來,車門被推工。
“你、你來了——”她嚇了一跳,手捂上怦怦的心口。
“怎麼——”冷澈站在馬車的木階上,這是一輛舒適得嚇人的馬車,車廂內鋪了長毛毯,又寬敞又豪華的設計,他就站在車廂的單階上,一手扶著門把、一手撐著門檻,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我的出現嚇到你了,還是——你不高興看到我?”
“不、不是的……”她怯生生的給了他乞憐的一瞥,然後在他的沉默等待下凝聚勇氣,“我忘了同爹說一聲。”
“哦!”
“你……好不好請車夫拐個彎,讓我——”
“不準!”
話未說完,便讓冷澈的拒絕打斷,她頓了會見,又再次開口,但聲音中已加了些哭意,“可是……”
“告訴你不準就不準。”
冷澈冷冷一聲低喝,喝去她殘餘的勇氣,她紅了眼的垂首盯著地毯瞧,小嘴微抿。
冷澈凝視她許久,並不因她不斷的抽泣而點燃怒火,他突然輕笑起來,笑聲中的古怪讓施碧蘿眨著霧濕的眸看著他,心中似有一種不祥的感覺竄過。
“你注意到外麵嘈雜聲音了嗎?”
冷澈欣開窗簾讓她看清楚外頭聚集的人群。
“那……”他讓她看街上的人做什麼,他們都要上哪兒去?還有,他為什麼笑得像個詭計得逞的惡魔?
施碧蘿不懂的瞪著他,但心中恐慌卻悄悄加深。
“你想知道他們打算去哪兒嗎?”
“我……”心裏有個聲音催促她捂住耳朵,但她隻是怔怔地看著他,等他下去,仿佛像是祭台上待宰的羔羊。
“想知道嗎?”
“我……”天!他為什麼用這種表情看她?
“他們要上逍遙王府。”他不管她想搖頭拒絕的動作,逕自說下去:“哦!對了,逍遙王府已被皇上下旨查封了,逍遙王這個名號從此不再存在,自然嘛……你爹也已關入大牢,等候刑部審理”。
“不、不!你說什麼?”爹做了什麼事?她驚慌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用不信的淚眸問他。
“為什麼?”他看懂她的意思,繼續說下去,音調殘忍而低沉:“想知道,好我告訴你!七年前,你爹為了一時色戀,謀奪他人妻女不成,因此憤而血洗柳家、風氏二族,造成將近兩百人無辜喪命!”
不!不可能的!施碧蘿愕然抬眼,明白了事實。他說的是真的,那憤恨的表情不會騙人,他說的是真的。
“為什麼……”
“還有,最後一件事,你口中那個溫柔善良的師父正是七年前的風氏遺孤。”他祭出最後一擊,滿意的看見她狠狠的抖了一下。
“師父……”施碧蘿猛地刷白了臉,一臉的血色瞬間抽光,過度的震驚,讓她再也無力說些什麼。難怪,師父總是一臉孤冷的表情;難怪,每當她提起爹時,師父總是沉默以對,什麼也不願回答。
“知道你師父為何會突然離開嗎?那是因為你爹竟色欲熏心的對她下迷藥。”
迷藥!難怪那一天她問爹,爹的神色會那麼奇怪。
她昏沉沉的想起那一天爹爹青白交加的神色。
“順便告訴你,你師父之所以會接近你,是因為她要報仇,哦!對了,你爹臉上的疤痕便是她的傑作。”
還有……還有更殘忍的嗎……
她腦袋嗡嗡作響的起身,看了他一眼,然後不顧他的阻止打算離開,卻讓他推坐回去。
耳畔是小梅喃喃的安慰聲。
“你要去哪裏?”他問。
“找爹!我要找爹。”施碧蘿怔怔地回道,整個人昏昏的,仿佛心被撕裂開,再也湊不完整。
“找你爹?”冷澈像聽見什麼笑話似的縱笑,“你還不懂嗎?你爹已被關入大牢。”
他看她一眼,殘酷的黑眸掠過一絲不忍,前塵往事,本該隨風飄散,一切就這麼算了。
但……記憶與歉疚卻不願放過他,當年,他在陰差陽差下認識她,卻往定了辜負姨娘的結局。
轉過身,他砰地上馬車門。
嘎地一聲響起,馬車再度起程——
關住她一臉的傷心,無辜她掏出了貼身收藏的長條形、已經泛黃的絹帕,怔忡看著它,默默無言。
那一年,是個一臉倔強的少年,以笨拙的方式將這絹帕纏上她血流不止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