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六少,你瞧!”

君殘六聽著夜蒲聒噪的叫聲,自一堆賬本裏抬眼睇向正站在門邊的常磬,微惱地道:“難道你就不會站過來我的左邊嗎?”

混賬,她分明是存心的,每每見著她,她總是蓄意站在他的右邊……難道她會不知道他的右眼瞧不見東西嗎?根本是拐著彎要他難堪。

常磬扁起妝點上胭脂的唇,緩步走到他麵前。

轉過眼睇著她,他臉上惱怒的氣息立時消去一大半,微愣地睇著她仿若天人般的傾城美顏。

一頭檀木似的烏黑長發不再如以往般隨性盤起,而是綰了個漂亮的發籫,秀麗的麵容不過是稍施胭脂水粉,便將她妝點得美得不可方物,而一襲藕色大襦衫更是將她曼妙纖細的身段展露無疑。

她的美是一種教人屏息的美,亦是一種讓人舍不得移開眼的美。

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嗎?

他早在三年前便已經見識過她勾魂攝魄的美,蒙塵了三年,如今稍加拂拭,便可一窺她遮掩不住的耀眼光彩。

真美……難怪他眼裏再也瞧不進任何花娘。

然而,她的絕美卻更加顯示出他的醜陋……但他卻又貪戀如此絕美之物。

“六少?”她輕喚道。

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極了,她忍不住輕喚出聲,卻見他那隻隱晦的黑眸依舊停留在她身上。

她美得教他無地自容,教他不知道該將自己這張醜陋的臉藏到哪裏去。她那張足以迷惑眾生的美顏教他又憎又恨,卻又教他流連忘返,教他渾然忘我地貪戀她的美麗。

“六少,我說了,磬兒不過是稍稍打理,便美得不可方物,瞧,就連六少都瞧傻了眼,是不?”

耳邊傳來夜蒲的聒噪話語,他不耐地轉開眼瞪著他。

“呃,嗬嗬……”夜蒲見狀,識時務地退到一旁。

不對勁,六少今兒個的脾氣似乎比以往更加暴躁,是他惹惱了六少嗎?應該不是……

夜蒲偷偷探向站在一旁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常磬,不由得開始對她擠眉弄眼,希冀她懂得他的意思,然而……嘖,一樣在一塊兒三年多,她就懂得六少的脾性,卻不懂他的意思,真是……

“你在那頭做什麼?”君殘六不悅地吼道。

夜蒲斂眼瞅著他,哭喪著臉。“沒有……”他明明是站在右邊,怎麼,六少的右眼何時痊愈了來著?就算是痊愈了,也該要拿下眼罩才瞧得清楚,是不?方才還罵常磬不該站在他的右邊呢!這會兒,他倒是把他的嘴臉給瞧得一清二楚……

“夜蒲,咱們要上鋪子了嗎?”常磬淡問道。

夜蒲隨即感激地睇向她,感謝她總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省得他又要被削一頓。

“走走,咱們現下馬上走,我怕鋪子掌櫃等不及了。”夜蒲閃身過去,牽著她的手便要往外走。

“走去哪兒?”

“咦?”夜蒲突地回頭,乍見自己牽的人不是常磬而是他,“六、六少,今兒個不是已經說好了要上鋪子亮相,讓眾人一睹磬兒的風采嗎?”

“誰說的?”君殘六睇向仍站在一旁的常磬。

將她裝扮得如此賞心悅目,就為了那一群隨人風雅、舞文弄墨的無恥商賈?

“不就是你說的?”聞言,夜蒲的臉都綠了。

哎呀,六少怎能在這當頭說這種話?這分明是要他擔起這罪,可是話明明就是他說的呀!

“我何時說的?”他緩聲道,雙眼依舊無法從常磬身上移開。

“咦?”這豈不是要讓他百口莫辯?

“六少,是你前幾日說的。”被他瞧得渾身不對勁透了,常磬隨即閃進他的右側,偏是不讓他將她瞧得那般透徹,“你說,我的版畫大賣,外頭的人說要見見我的模樣,遂要夜蒲去替我張羅了衣裳和胭脂水粉,要我打扮得像樣一點再出門。”

她可還沒忘了他當時那些惡毒的話,然,他的眼現在卻古怪得緊,非但不帶惡意,甚至還顯得相當忘我。

原以為他不知道又會吐出什麼傷人的話,可是他竟然隻是直盯著她不放,這神態……不算陌生,三年多前她瞧過,瞧得她膽戰心驚。

“哼,是嗎?”他都不記得了,她倒是記得清楚,是迫不及待想要往外跑?

打扮得花枝招展,活似要出去勾引男人似的,她倒是故意得很,明知道他的右眼瞧不見東西,偏是往右邊逃,怎麼,是不想要他瞧她?

她居然不想要他瞧她……哼,天底下的男人皆見得著她的美態,就唯獨他不能嗎?她八成真的忘了自己究竟是什麼身份了。

“六少,得走了,再不走,怕遲了。”夜蒲有些結巴。

君殘六斂下陰鶩的黑眸好半晌,突地鬆開他的手。“一道走。”

“啊?”

“怎麼,我這做主子的不能一道去嗎?”他做什麼決定何時得由他在一旁論斷來著?

“能……”怎會不能?

他是主子,想上哪兒便上哪兒,隻是六少向來不愛上鋪子,今兒個卻突生這意念,難不成真是與常磬有關?

夜蒲偷偷抬眼睇著依舊渾身不自在的常磬,耳邊突地傳來一聲暴喝:“瞧什麼瞧?還不快去備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