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鹿是鹿科中的龐然大物,最重的能達到一噸多,奔跑起來像一頭犀牛,如果再加上它那鏟狀的厚實鹿角,活脫脫一台推土機。
這家攤位上,擺放著五頭駝鹿鹿角,最大的一隻,威爾斯李數了數,十六叉,這絕對是一頭凶悍強壯的雄性駝鹿。可惜,它仍然死在人類的獵槍之下。
在鹿角的旁邊,擺放著狩獵證和狩獵記錄——出售鹿角等野生動物器官必須要有這些證明,威爾斯李看了眼,1993年10月頒發的狩獵證,狩獵日期是十一月中旬,地點則是帕納辛草原。這是一件合法的狩獵紀念品,再看看價位,八百美元。
懷俄明駝鹿也很有名,但威爾斯李轉過這麼長時間,還真沒發現十六叉鹿角。這玩意掛在會客廳或者書房的牆上,會非常的引人注目。
再加上,威爾斯李的目標在攤主的孩子手中。
攤主四十來歲,棕色皮膚,黑瞳黑發,帶著一串綠鬆石和螢石項鏈,威爾斯李猜測他應該是印第安人。
“嘿!真是個大家夥!”威爾斯李蹲下來摸著鹿角角基,笑著與攤主套近乎,“抓住它不容易吧?”
“當然!我盯上它好幾年,最早發現它還是四年前的事,當時它將我家植物園踩得稀巴爛,我就發誓一定要幹掉它!”
攤主笑得很燦爛,一口濃鬱的阿帕奇印第安部落口音。
威爾斯李心中嘖嘖感慨,這就是阿帕奇男人!對於一個敢冒犯他領地的駝鹿都會窮追四年並報複成功的印第安人!
阿帕奇印第安部落曾經是美洲白人的死敵,這是一個英勇的民族。
在北美大陸上,他們打過英殖民軍,打過西班牙人,打過荷蘭人,以及後來的美國人,戰爭持續兩百多年,並屢屢取得勝利。早期的阿帕奇印第安部落還曾經讓英國殖民者每年繳納保護費,並持續十年。
到戰爭後期,北美白人軍隊成建製並經過南北戰爭的錘煉後戰力大增,以及印第安部落族群內部不和等因素影響,阿帕奇印第安部落徹底被擊敗。
時至今日,美國白人政權依舊不敢輕視任何殘存下來的阿帕奇印第安部落。
對這樣一個彪悍民族出來的人,威爾斯李覺得自己還是坦誠一點更好。
他指指這隻駝鹿鹿角,然後又指指孩子手中的倉鼠籠,“這頭鹿角我要了,另外,他手中的鼠籠,似乎是從我的家鄉流傳出來的東西,可不可以也轉讓給我?”
呃,那男子一愣,“你說的倉鼠?”
翻翻白眼,威爾斯李聳聳肩,“當然不是。”
男人很快意識過來,隨即道歉,“抱歉……你說的是鼠籠?”
他一伸手,直接從孩子手中搶過這個鳥籠,往威爾斯李麵前一塞,“你看看,給我說道說道,值多少錢?”
這動作看得威爾斯李心頭直顫顫,這般精細的鳥籠在這個粗鄙之家竟然沒壞,也算奇跡。
那孩子嘴一咧,想哭,還未嚎出來,他父親一張五美元紙幣塞在他手中,“滾,去買熱狗吃去!”
這哄騙方式這麼熟悉?全世界家長騙孩子的手段,大同小異。
點點頭,威爾斯李往鳥籠旁邊挪動一步,“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一百年前,中國的一位牙雕大師的作品,很不錯的一件東西。”
是的,威爾斯李看中的就是孩子手中的鼠籠,準確的說是鳥籠。
清人會玩,這是舉世公認的。小玩意兒,還真被他們玩出一種文化味。
“貝勒爺手中三件寶,核桃、扳指、籠中鳥”,這句話可不是瞎說,以玩兒鳥為例,旁人羨慕的不僅僅他養的鳥,更多的是籠子!
清中期,隨著政局的穩定,國家日益富足,文化藝術繁榮,各種禽鳥犬類的豢養就成為滿清貴族家庭的重要活動內容之一。
當時,清宮造辦處組織全國的能工巧匠專門為宮中製作鳥籠,其藝術品質達到了很高水平,在清乾隆帝時即已達鼎盛時期。
宮裏火了,自然最先效仿的是京城內的文人、士大夫,至此,養鳥玩籠之風也愈演愈烈。
養鳥之風烈到什麼一種程度呢?老舍先生的《茶館》略窺一二。
《茶館》裏描寫的鬆二爺,無兒無女,又沒力氣,隻會寫寫算算,在那樣的亂世,可以說他那隻黃鳥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直到最後大清國倒台,皇上被趕出宮,旗人斷了錢糧,鬆二爺落魄了,但還是不能委屈了自己那隻黃鳥。
鬆二爺有句經典台詞想必大家都還記得:“我餓著不能叫鳥餓著。”
正是源於這種社會風氣,中國的鳥籠工藝,在此時登上最巔峰。單單一個鳥籠,就分為四大流派:北籠、南籠、廣籠、川籠,其餘小派別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