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潘有司的辦公室,他已經來來回回走動七八圈。
這小子去哪兒呢?留下的電話打不通(威爾斯李最近瞎忙,忘記聯係他)。
為聯係上他,小潘有司特意派人去紐瓦克大學電子工程專業打聽,查無此人!
又派人前往舊金山東瀛商會,看看能否查到橋正彥家庭信息,結果同樣讓人失望。竟然沒有人知道橋本雅邦後人移居此地,馬裏布同樣沒有橋觀山(威爾斯謊言中的父親)的任何信息。
倒是從國內傳回兩條有關橋本雅邦後人的消息,其中一條能和橋正彥的話語對上。橋本雅邦的女兒,確實移居澳洲墨爾本,她的後人依舊在世,前些時間還曾回國考察。
如果說這條消息能印證橋正彥是橋本雅邦的後人,那後一條消息恰好相反——橋本雅邦確實有一位兒子,但很早就得天花去世。
難道橋本雅邦還有另外一個兒子?小潘有司打破頭也想不明白怎麼回事?
他記得當天來店中,橋正彥似乎還有一位北美朋友同行,可惜當時沒在意,驚鴻一瞥,實在是想不出來有什麼相貌特征?而且當時匆匆而過,也沒有顧得上詢問對方姓名。
可惡的小子,究竟在幹嘛?
難道他在等候自己這邊將《秋山圖》弄到手才現身?
還有那白癡安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一個惡德商人後裔而已,有什麼可炫耀的?竟然敢威脅本部長?
“本部長,杉木君來報道。”門外響起侍從的聲音。
“讓他進來。”小潘有司站在窗邊,等聽到進門的腳步聲後,他才回身。
進來的是一位三十出頭的書生,帶著一副金絲眼鏡,中分發,神色有點頹廢的宅男,一進來就低頭喊道,“老師好!”
而小潘有司卻滿臉笑容的回答道,“杉木師侄,和我不用這麼客氣。”
一個喊師父,另一個卻稱呼師侄,其中另有緣由。
杉木拓也的真正師父是東瀛製陶大匠藤原啟,而藤原啟的師父則是東瀛國寶級製陶大師金重陶陽。金重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東瀛六大名窯之一備前燒火窯的擁有者。
二戰戰敗,備前燒火窯陷入困頓,不得不接受大財閥注資,金重家不得不從大股東退到小股東角色,金重陶陽成為火窯技術指導。
金重陶陽真正的傳人有四個,兩個兒子金重齊和金重瀾伊,還有兩名從戰時一開始就跟隨、不離不棄的火頭工,藤原啟和小園五郎。至於小潘有司,那是戰後跟隨金重陶陽學習書畫的記名弟子,並不算“技藝傳人”。
六十年代末,金重陶陽去世,藤原啟在財閥股東支持下,拿到備前燒的管理權和技術指導頭銜,小園五郎成為副代目,金重家徹底失勢,藤原啟與金重齊、金重瀾伊反目成仇。
在藤原啟的手中,備前燒火窯一舉成為東瀛六大名窯之首,創利豐厚。
一直到八十年代末,藤原啟想要提攜培植兒子藤原雄為備前燒的繼承人,財閥股東認為他已經威脅到備前燒的發展,隨即聯合金重家,又將藤原父子趕出備前燒。
不久後,藤原啟病逝,藤原雄遠走信樂燒。
杉木拓也,正是藤原啟在八十年代初期收的傳承弟子。在藤原啟去世之前,將年輕的杉木拓也交給前來探望的師弟小潘有司,並讓杉木拓也拜小潘為“書畫師父”。
小潘有司確實教授過杉木拓也一些文書字畫鑒定常識,因此,杉木稱呼小潘為“老師”。可是小潘有司認為,杉木拓也在製陶方麵天賦異稟,應該繼承藤原啟的衣缽,所以他並不承認自己是杉木的師父。
故此,兩人之間,既有“師父”又有“師侄”這種胡亂稱謂。
對這位很有才華的師侄,小潘有司非常看重。他親手為對方衝製咖啡,端給對方,又示意他坐在自己對麵,“杉木,你那邊的工作,有什麼困難需要我幫忙的?”
杉木拓也確實很有天賦,可惜的是他追隨藤原啟的時間太短,現在正處於技藝提升的瓶頸期——善於仿製,創新不足。小潘有司將他帶到紐瓦克之後,很看重他的這一點,任命他擔綱東方藝術品創作課的課長,專門仿製一些陶瓷工藝品售賣,時不時也有一兩件精仿流入黑市,成為贗品。
在與威爾斯達成合作意向之後,盡管小潘有司不準備完成最後的協議,但他依舊做一手準備,與馬文濤想法一致,那就是仿製一幅《秋山圖》,找合適時機將正品替換出來——即便不交付給威爾斯,留著自己欣賞也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