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墓很窮,這是考古界的共識,完整的宋墓很少,也是考古界的共識。
在宋朝皇室有個風俗叫作“七月而葬”,這是趙匡胤而留下來的習俗。
趙匡胤生前不修陵寢,帝薨後,他的靈柩從開封送到鞏義下葬正好是七個月的時間,從此以後延續下來的風俗是宋朝皇帝事先都不先建陵墓,死後在七個月內把陵墓修建好再埋葬,形成了“七月而葬”的習俗。
七個月修建皇陵,自然不可能像秦皇漢武以及明代皇陵那樣恢弘。
這也導致宋朝整個社會就沒有過於奢華的隨葬風氣。
即便如此,宋皇陵也沒能很好的保存下來,當然,這與民間盜墓者關係不大。
就如中原省鞏義,號稱“七帝八陵,在這片墓群裏還有皇後陵二十二座親王、公主、皇子皇孫、諸王夫人墓一百四十四座,還有一些名將大臣,比如包拯,寇準,趙普等皇室宗親的也有將近上千座。
如此龐大的陵園集群,先是遭金兵搶掠,最嚴重的還要數元兵的破壞,當年元兵占領宋都城,為了讓宋人忘掉自己是宋人的身份,大臣出計策要燒掉宋朝皇室的祖墳,讓宋人沒有可以祭拜的先人,從而徹底忘掉宋人身份。
後世所見宋皇陵,基本上都是朱元璋收攏趙家骸骨,重新修建的。
因為完整的宋陵很少見,所以每發現一座完整的宋墓,都會吸引考古學者的關注。
五代乃至宋初的雲器,宋代老銀鎏金禦賜令牌的出現,讓李承忽然意識到,這堆展品中,不僅有著上元村盜的贓物,恐怕還有一座宋代將軍墓的墓葬品。
如果說,上元村盜的贓物不能沾手,那宋代將軍墓的隨葬品,倒是可以花點心思。
他的目光變得審視起來,快速跳過許多“一眼假”,以及可能涉及記錄在案贓物的陶器用品,在眾多物件中跳著看。
如此一來,他可選擇目標減少許多。
包括雲器和禦賜令牌,還有四件明顯帶有唐末宋初風格的物品。
第一件是一根鏽跡斑斑的鐵片或者說扁平狀的鐵棍,如果不是李承心有懷疑,還真的不容易發現,它是一把宋代手刀。
宋代八刀,分別為戟刀、掉刀、眉尖刀、手刀、屈刀、掩月刀、鳳嘴刀、筆刀,其中,隻有手刀為短柄佩刀,其它均為長柄。
宋代手刀源自漢環首刀,但刀身變短,尤為特別的是刀的前部變得更加寬闊,呈“前銳後斜”的刀型,利於砍剁劈。
宋手刀,標準長度八十公分,正負三公分,手柄長度二十公分,正負兩公分,很適合隨身佩戴。
李承也是從“鐵片”形狀、長度及腐蝕程度上,判斷出它是一柄宋代手刀。
宋刀出土並不多,保存良好的尤少,這柄挺完整的,唯一可惜的是鏽蝕太嚴重,不知能不能“洗”出來——用分析劑除鐵鏽俗稱洗。
如果價錢不貴,倒是可以入手。
第二件宋代物品,是一尊灰不溜秋的酒壇,高約二十五公分,口徑約十公分,底徑與口徑差不多,鼓腹圈足。
這件瓷器非常低調,低調到李承最開始以為它是一件陶器。正當他的目光準備跳開時,屋頂滾燈一束白光照在壇腹上,釉光鋥亮。
他忽然警覺,自己差點錯過一件見證曆史的東西!
這是一件宋青花瓷器!
九十年代的漢學研究中,有關“宋青花”是否存在,一直爭議不斷。
支持者的最大證據是1957年龍泉縣的金沙塔塔基,共出土十三片青花碗殘片。該塔的塔磚上有絕對紀年北宋“太平興國二年”(977年)。
反對者並不認可這一說法,他們的理由是曆史上沒有出現有關“六大名窯”燒製宋青花的記錄,也沒有宋青花實物器。如果出現宋青花,按照瓷器發展的演進史,不可能出現某種瓷器“斷代”後又被“續代”的現象。
宋代無青花,還是現在的主流認識,但李承不在此列。賈鄭亭不僅見過宋青花碎片,還見過“宋元佑三年”款的宋青花整器——九十年代末出土於山城宋墓的宋青花瓶。
賈鄭亭不僅見過宋青花,還見過更早的“唐青花”實物呢。
眼前這尊灰不溜丟的酒壇,就是宋青花!
至於為什麼顯得如此土氣?
李承推測的原因有兩點:其一是宋青花瓷器本身的技術不算成熟,釉麵控製不到位,發色較黑者,是外罩透明釉太薄的緣故;其二,宋青花早期多采用釉上彩,被掩埋在土壤中近千年,彩料受到土壤中各種金屬元素的侵入,以及酸性物質的腐蝕,彩料變質發黑。
這尊酒壇,究竟是釉上彩還是釉下彩,未能上手,李承也不敢胡亂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