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勝的反饋,出乎意料的快。
第三天中午放學時,他神神秘秘地堵住李承,示意自己肩上的大挎包。
一隻黑色帆布大挎包,鼓鼓囊囊的,寸許寬的背帶繃得緊緊,看一眼就知道分量不輕。
“我去,你這裏什麼這麼沉?”李承想搭把手,結果愣是單手沒拎動。
“銅錢銅鈔袁大頭什麼的,其它東西不好過關。”周勝撓撓頭,笑容中有種“賺同學錢的靦腆”。
“你……家人呢?”李承幫他拉開車門,隨口問道。
他同樣不想背負賺同學錢的名頭,如果與周勝的父母交易,不妨礙還價壓價,如果和同學……則要斟酌。
“沒人吖。我小叔送到羅湖口岸,我拿學生證過關取來的。”周勝將挎包從肩上卸下,揉揉發酸的肩膀,笑嘻嘻回答。
暈!這麼簡單?
九十年代海關對銅錢,查的不嚴,至於袁大頭,連文物都不算。
李承開車前,打開挎包瞜一眼,還真是,半包的銅錢、銅元,還有數量不菲的銀元,不僅有袁大頭,光緒銀元和孫小頭銀元也有。
許多銅錢上麵有著一層很自然的銅綠,不是水坑貨。如果是水坑墓葬,銅錢的表現如同上次李承在石硤尾黑市上賭來的“錢團”,有強烈的銅臭味和金屬鏽蝕味。
“你家不是羊城的建築商嗎?怎麼挖到幹坑?”李承有點懷疑這些貨品的來路——羊城是典型的南方氣候,如果是墓葬出品,那超過九成的可能性是水坑。
“真是行家!”周勝對李承搖搖大拇指,“墓葬中的銅錢,基本都會腐爛,我爸不要那些,別人一條煙就能換走一蛇皮袋。”
他拍拍挎包,“不過這個不是。上上個月,我爸的工程隊接到天河區一個工程,項目所在地,原本是天河區的一家廢棄的老青磚窯廠,不知怎麼的,挖出這麼一大壇子東西。還有些紙鈔,我小叔沒帶。”
有銅元和銀元的存在,那這些錢幣的窖藏時間不會很長,極有可能是哪位富戶家庭,為躲避戰亂或者在浩劫年代躲避查抄,不得已窖藏起來,再加上所藏位置為古窯,土質偏幹燥,所以保存完好。
這說法,倒是能站住腳,李承沒再懷疑。
回到摩羅街店中,藺建明正在接待一位客戶,介紹得有模有樣。
一年多來,他跟在店中學習,天賦還行,又有實物上手,現在算是“小入門”,正癡迷著呢。
見李承和周勝進門,倆人還抬著一隻帆布挎包,連忙將顧客讓給吳衛忠接待,自己笑嘻嘻迎上來,“威爾斯,阿勝,裏麵是什麼?”
周勝是他的學弟,倆人同樣認識。
“來幾隻分裝袋,上樓。”李承對和吳衛忠幾人點點頭,隨即邊走邊對藺建明說到。
二樓會客廳,李承找了兩張報紙鋪在地上,將重達十六公斤的挎包,倒在上麵,嘩啦啦一陣亂響,足有上萬枚,有幾枚滾落到座椅下麵,稍後再找。
“咦?這麼多不值錢的銅板?阿勝,你哪兒搞的?”剛上樓的藺建明驚訝的問道。
這句話說得“賣貨”的周勝頗不好意思,撓撓頭。
李承掃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我如果說這些很適合你玩賞收藏,你信嗎?”
呃?藺建明一愣。他很了解李承,雖然算不上木訥,但對待鑒賞古玩時,從來都是一絲不苟,連忙搓搓手,嘿嘿笑道,“威爾斯,這些銅元還有什麼說道?”
倒是知道見縫插針,李承白了他一眼。
銅板就是銅元,普品確實不值錢,但對待銅元,李承有自己的看法。他不介意周勝在旁邊,拿著麵前這堆銅元、銅錢、銀元,為藺建明講解,其中以銅元為主。
如果讓李承推薦一種值得長期持有的藏品,他一定會推薦銅元。
這是基於三點。
首先,銅元存世的時間極短。
銅元在貨幣史上,存在時間很短,從光緒十五年(1889年)第一枚銅元誕生,到建國前銅元停鑄,一共隻有六十年。
存在年限極短,意味著在未來,這種短命貨幣有擊打的可能會成為“遺珍”。
現在之所以不值錢,是因為銅元的印製數量很大且距離停鑄的時間不太長,但如果放置到幾千年的曆史長河中,區區六十年鑄造的銅元數量,遠經不起時間的遺失。
銅元成為遺珍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則是稀有版別和“錯版”銅元比較多。
收藏錢幣的都知道,稀有版別和錯版錢幣,都具備相當的升值潛力。銅元鑄造,並非僅僅“官鑄”,還存在清末民初各個地方勢力的“半官鑄”和“私鑄”。
因為鑄造工藝的不同,鑄造機構的不同,所以,在銅元發行過程中,經常會發現英文倒置、滿文錯寫、麵背錯配、陰陽幣等錯版。
而某些政權的快速更替,又會導致某地方銅元鑄造的曆史很短,成為稀有貨品。
最後,支持銅元成為“遺珍”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每一種銅元背後的曆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