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雖然沒有報價,但是他拿出來比擬的關仝《秋山圖》,那可是騙走了宮本神秀三百二十萬幣的貨品呐!
兩者比較,言下之意,仁德青銅鏡,即便沒有關仝《秋山圖》,也不應該低太多!
李承的報價,無疑是誇張的。
試想,這枚青銅鏡所處的工藝水平以及年代,最多也就處於內地西晉時期的青銅器製作水平,甚至還有所不如。
在內地,現在的西漢銅鏡、唐代銅鏡以及春秋戰國銅鏡,被譽為三大最受市場歡迎銅鏡。
1995年8月,佳得秋拍,一枚戰國金銀錯紋鏡,最終成交價也不過一千五百萬。而相對普通一些的銅鏡,例如素鏡、純地紋鏡、花葉鏡、花瓣紋鏡等更低。
李承的要價,是這枚戰國金銀錯紋鏡的二十倍,是東來拍賣的徐福山紋古鏡的近三十倍……
所以,高野和明一聽這句話,驚詫得連下巴都要掉下來。
可是,李承的報價荒謬麼?
還真的有點根據!
首先,這是現如今所發現東來曆史上的第一枚自鑄的青銅古鏡,自然要貴重許多。
其次、這枚青銅鏡有非常大的可能,是仁德天皇自用青銅鏡,身價自然要貴出同類青銅鏡許多,否則怎能體現天皇的尊貴呢?
第三、這枚青銅鏡為“銘文”青銅器。眾所周知,帶銘文的青銅器價格要遠超出普通青銅器……
至於其它理由當然還有,譬如品相完好、紋飾清晰、混金銀粉末等等,但這些不足以起決定作用,有最初的三條,已經可以讓李承“飛”很長時間。
高野和明氣極反笑,嘿嘿兩聲後,沉聲說道,“李生,我和你師傅多年的交情,你也算是我的後輩,我就透透底吧。”
他指指這枚青銅鏡,“這東西,且別說還不能準確斷定它是仁德天皇的,即便是皇家禦用,在我心中,它也就鐮倉螺鈿漆盒的價位。”
鐮倉螺鈿漆盒,高野和明出價多少?紙條上寫著五千七百萬。
無論是不是高野的底價,它已經接近李承購買仁德青銅鏡所支付價格的五倍。
這就是知識的價值——那位銅鏡原主人內藤公賢報出一千二百萬,尚且認為自己是獅子大開口,如果他聽到高野和明的報價,不知會不會後悔得“以頭戕地耳”?
這個價格,如果說在沒有接到土方盛美的傳話之前,差不多能達到李承的底線,因為隻有一家報價。而現在,他的心態更穩,更不急於給出答複。
“高野前輩,非常感謝您的抬愛。師傅曾多次叮囑我,一定要向前輩虛心請教。”李承的語速不急不緩,語氣很尊敬,笑容依舊,“我想要請教前輩一個問題,一件對東來曆史具有開創性證明意義的文物,它為什麼不能獲得一件內地書畫作品的同等待遇?”
小狐狸,狡猾的後生!高野和明心底已經罵開。
李承在混淆概念,他將文物的“曆史研究價值”與“藝術價值”進行混淆。
關仝的《秋山圖》,自然沒什麼曆史研究價值,可是它的藝術價值是眼前這枚青銅鏡所能比擬的麼?
可這話,高野偏偏不能反駁——一旦反駁無疑就是承認,東來曆史上第一塊青銅鏡沒多大藝術價值……這話能說麼?
可高野和明畢竟人老成精,很快駁斥回去,“你師傅沒有教授過你,不要用金錢去衡量曆史文物的市場價值麼?”
這句話是十九世紀著名考古學家現實主義作家,劇作家,曆史學家普羅斯佩梅裏美大師,麵對西班牙蒙蒂霍伯爵時所說的一句名言。
當時,蒙蒂霍伯爵詢問他考察龐貝古城遺址的收獲時,他的回答。
這句話也成為後世考古行業的警世良言,無論是陶罐碎片還是金銀寶藏,考古的態度都必須是平等的。
李承微微一笑,“很抱歉,我從來沒有成為一名考古學者的打算,師傅也沒有就這方麵對我提出任何要求。”
一拳落空,沒能從道德上打擊對手,高野和明鬱悶地要吐血。
這小家夥這麼難纏?完全沒有饒固庵的謙謙君子作風,整一個混不吝!
“你的要求,德川恐怕無法滿足,我既沒有這麼大筆開銷的簽字權,美術館也沒有這麼大筆的預算。”高野和明臉色漸冷,連李生都不稱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