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陵往中海,走豫章,過景德鎮,至黃山,再往臨安,最後抵達中海,全程一千公裏。
原計劃還打算在景德鎮逗留一天,可因為在醴陵花費時間超出預期,隻能舍去,加速趕路。遠遠望著瓷都景德鎮的高大指示路牌,李承隻能在心底歎一聲,千年瓷都,下次再來朝拜吧!
從早晨六點半出發,吳偉和周典倒班開,除了吃喝拉撒,一路向東幾無停歇,趕到臨安餘杭已經是晚上八點半。好在餘杭距離中海隻需要三四個小時的車程,明天中午肯定能抵達中海——泰勒是明天晚上七點抵達虹橋機場,來得及!
餘杭市為府畿,自古經貿繁盛,人文鼎沸,名家輩出,為章太炎、梁實秋、錢複、夏衍、戴望舒等人故裏。李承歇腳餘杭,並非偶然,而是想趕一趟良渚玉器墟市。
越往北,腦海中的熟悉感越強。
這段記憶來自於賈鄭廷,他從事玉器銷售,沒少逛良渚玉器墟市,如其名,墟市的形成,自然離不開1936年發現的良渚文化。
良渚文化存續時間約為距今5300年至4200年前,前後大約一千三百年,其文化形態的典型代表為集聚城郭、溝渠方田、精致石器陶器、大麵積使用高精度玉器等。
在良渚文化遺址中所發現的玉器,總數不少於七千件,材質以透閃石為主,器型包括玉琮、玉鉞、玉璧、三叉形器、冠狀飾、錐形器、玉璜、半圓形飾、柱形器、玉鐲、玉織具、玉紡輪等,以及圓雕的鳥、龜、魚、蟬等動物形玉器。
因良渚文化或者良渚玉器的發現與考證,考古學家曲石先生,在八十年代率先提出“玉器時代”這一概念,並於1991年出專版《絲國玉器時代》一書,介紹同時間段絲國玉器的發展與繁盛。
一石激起千層浪!
讚同者諸如牛河梁發掘領隊、考古專家孫守道,以牛河梁玉器為佐證,力挺“玉器時代”。
更有絲國地質研究所研究員聞廣,以現代的顯微結構考察和光學測定法,研究同一時間段在廣闊的國土內出土的新石器時代玉器,結合文獻考索,也提出在絲國遠古曆史上,介於石器和銅器時代之間,曾經曆過一個顯赫的“玉器時代”!
反對者亦眾。
典型代表為絲國考古學會常務理事、著名考古學家郭大順。他認為,世界所公認的曆史分期是根據生產工具質料的發展變化,劃分為石器時代、青銅器時代和鐵器時代三期,真正的玉器不屬於生產工具範疇,而是屬於佩飾或者祭祀器範疇,因而“玉器時代”是站不住腳的。
玉器時代提出後,正反雙方就此展開長達二十年的討論,一直到新世紀頭十年也沒有最終定論。
結果不管怎樣,雙方公認的一點是,良渚玉器的精美,絕對堪稱新石器時代末期絲國玉器典型代表。良渚玉器與其他文化遺址所發掘玉器,最大區別在於,相當多的良渚玉器表麵都刻有紋飾圖形,而且這些紋飾有的竟屬於微雕作品!
這在幾千年前,現代工具未發明之前,幾乎是不可思議的成就。
又因為良渚文化所輻射的範圍非常大,上至金陵,下至中海,近乎涵蓋整個長三角地區,所以,想要明令禁止盜掘良渚玉器,完全不現實。而九十年代,這一片又是絲國經濟發展中心區域,城市建設和各式各樣工廠建設過程中,有無數人曾經於地下挖掘出來過各種各樣的玉器。
這些被發掘的零散玉器,最終被各路古董販收集,帶到餘杭良渚遺址發掘中心地附近兜售,又因為這些玉器本身來路不明——地下非法挖掘,銷售過程基本上處於灰色狀態。
於是,良渚玉器墟市,也就很快形成!
在賈鄭廷的記憶中,良渚玉器墟市在新世紀頭十年中,經常更換地址,在瓶窯鎮和良渚鎮之間不停變換,以期躲避追查。
隻是,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三人歇腳於餘杭市瓶窯鎮,鎮上的賓館自然不是什麼星級貨,好在還有單間大床房,挺幹淨。
李承習慣性遞給來送暖瓶的服務員一張墨色十元小費,並笑著問道,“您知道……明天的玉器墟市在瓶窯還是良渚?”
對方是一位五十來歲的大媽,愣了愣後,利索的接過去,“你問的可是鬼市?”
李承尬笑著點頭,自己在俠州待的時間太久,墟市是羊城的叫法,江浙雖地處南方,可受北方文化影響相當大,一般不叫墟市,而稱呼“鬼市”。
“一看你就是外地人,想去鬼市摸點貨?你得虧問我,要換小年輕還真不知道……”許是看十塊錢小費的份上,大媽竟然叉著手和李承聊起閑天。
這家賓館是他兒子開的,因為媳婦要奶孩子,晚上她過來幫忙照看。
良渚玉器墟市並非天天有,隻開二五八,也就是逢“二五八”三天才開,瓶窯和良渚兩鎮輪著來。明天十月二十二日,有鬼市,在良渚,具體在良渚什麼地點不清楚,不過,熱心大媽說稍後找老頭子打聽後再告訴他——她家老頭子也喜歡逛鬼市。
等李承三人從鎮上吃完飯回來,大媽站在櫃台後,對他招招手,非常神秘的塞給他一張寫有地址的紙條,還敲敲說道,“我家老頭子說,別瞎傳,這是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