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家國生,幹的?”白老爺子問這話時,語音微顫。
李承遲疑了會,還是擺擺手,“我就想問,您老能不能修好?”
都是人老成精的主,哪能猜不到?白老沒好意思繼續往下問,搓搓手答道,“如果是幾大塊,還是可以的,如果小碎片太多,那沒法動手,下不去孔眼。”
想了想,那件明黃釉蒜頭瓶,頸部以上沒問題,瓶腹部碎成七八片,似乎沒有太小碎片,按理說應該可以鋦。李承沒急著回複,先問道,“老先生,您家有鋦器麼?讓我們長長見識?”
他想要親眼看看對方的手藝。
“誒,我家剛好還有一件鋦壺,江案卿的東西,早些年碎成幾爿,我撿回來重新鋦過。我給幾位拿出來瞧瞧?”老頭子起身,往屋裏去。
喏,收獲來了,李承喜滋滋的。
“江案卿?沒聽說過啊,哪位?”
李承翻翻白眼,是不是聰明人身邊總要配個傻蛋當配角以襯其光輝?
“江案卿,鹹豐的紫砂名匠,傳世作品不多,但精品率很高。宜興紫砂博物館有一件他的藏品,農家牛軋圖壺,大簡若拙,非常牛。另外,還有一件竹節壺,收藏在羊城博物館。”
“哦,我怎麼沒聽過?”張蘇陵撓撓頭,貌似在李承麵前特顯知識匱乏,也不知他怎麼學的?
“有傳說,他是何心舟的弟子。何心舟知道吧?”李承又道。
這個名字很熟悉,張蘇陵豎起手指,“別說別說,我想想……”
還真的想了一分鍾,大聲嚷嚷,“我想起來了,何心舟嘛,宜興紫砂玉成窯的創建人對不對?和海派四傑的任伯年、虛穀關係很好的那位?”
不錯,李承對他豎起大拇指晃晃。
據傳說,江案卿曾在何心舟的玉成窯擔任熟泥工,偷藝何心舟,最後被何發現,趕出工廠,這人也算有誌氣,自己摸索,最終成為紫砂名匠。
如果稍後白老拿出來的是江案卿的作品,那絕對是一件收藏級古玩。
這麼說,是不是太誇張?
嘿嘿,瓷器鋦瓷之後,百分百掉價,即便是龍首焗或鳳尾焗,也得掉,隻是少掉一些,但是,紫砂壺焗器,有不少還能升值,奇怪吧?
這與紫砂壺自古就有焗器的風俗又很大關係。
紫砂陶器,無論是紫泥、紅泥、橙泥,還是白泥、褐泥,無一例外,成壺之後,顯素。
素壺典雅這沒錯,可是同樣,素顯寒。
康乾盛世,奢華之風日漸,有不少人喜歡在這種素色壺上,鋦上金角銀邊銅壺口,讓素色壺多一點富貴之氣。鋦壺之風日升,更有人為追求鋦器的自然,故意將品相完好的紫砂壺裝上豆子,再倒入水浸泡撐裂,然後鋦出特定的圖案來,以此來把玩。
這種做法實在……病態美吧。
也就是說,瓷器鋦瓷是為了修補,而紫砂壺焗瓷,很大一部分是為了裝飾,所以,紫砂焗瓷,如果圖案精巧,用料金貴,確實能升值。
不一會,白老爺子端著一隻硬紙盒來客廳,放在李承麵前的茶幾上,“手藝不好,兩位見笑。”
李承對白老的印象相當好,有著那種老藝人的樸實。
打開紙盒,露出一隻獅球壺,好東西!
雖然碎成幾爿,後鋦成型,但壺好,鋦活也不錯。
獅球壺是清末常見的民閑茶具器形,常見為葵瓣式,壺鈕伏一獅子戲球,因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