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蹲在這隻紙盒前。
盒子很淺,應該是某套化妝品的產品包裝盒。盒子裏麵,堆著一層碎紙屑,最大的一塊,莫過於巴掌心大小,小塊的約莫銅錢狀。從碎紙屑的邊緣部位來看,不像人工撕碎,不規則的圓形、長條形、三角形、多邊形……真的很像時間太九,紙張老化脫水後所形成的自然裂片。
這種狀態的紙屑,李承可不敢上手,說不定撚起來就碎,那可就說不清楚囉。
從邊緣處看,有點像唐五代時期的黃皮紙。
早在西漢時期,國人就發明紙張(東漢蔡倫造紙實為改良),為什麼一直到南北朝及隋唐期,很多人依舊在用昂貴的絹帛?
原因隻有一個,技術不過關。
唐代工匠,開發出造紙術中非常關鍵的技術——對紙漿進行堿水蒸煮脫脂,能比較好地清除膠質,使得紙張不再脫墨和暈散,從而被大麵積的運用,並最終徹底取代絹帛。
唐代用紙,多為麻紙,即以麻為原料的紙張;邊遠地區多用檀皮、桑皮、楮皮等原料製的皮紙;讀書人喜歡用竹紙;宮廷用紙多為漿紙,色白紙厚;最後是刻印坊所用的還魂紙——老舊紙張回爐再造紙。
這些紙片泛黃,邊角粗糙,甚至有些纖維外露,沒看錯的話,是桑皮紙。
桑皮紙被稱為人類造紙術的活化石,確切記載的年代是唐朝。1908年斯坦因,在和田城北一百公裏的麻紮塔格山一座唐代寺院中,發現一本桑皮紙做的賬本,上麵記載著寺院在當地買紙的情況。
工業化的快速發展,桑皮紙因為成本、原材料以及紙質問題,從本世紀八十年代,全麵退出人們日常生活。現在,除了古畫古籍修複,基本上已經不再使用桑皮紙。最後一家成規模的桑皮紙生產廠,嶽西造紙廠於1987年倒閉。
“看吧看吧,有手套,小心點,可以上手的。”不遠處正在打牌的年輕人,朝著李承喊道。
應該是攤主,李承抬頭朝他笑笑,並沒有因此而上手,隻是將紙盒端起來,湊近了觀察。
桑皮造紙,曆史悠久,和田地區有個名叫墨玉縣普恰克其鄉的地方,甚至被稱為“桑皮紙之鄉”。他們生產的桑皮紙,用的原料為胡楊樹皮,胡楊樹皮纖維非常粗,造出來的桑皮紙就像“黃裱紙”,因此又有“土桑紙”之稱。
攤主的喊聲也驚動了秦月和王蓉,兩女不約而同從另一個攤位離開,站在李承身後。
“這是……好東西?”秦月對古董古玩感興趣,還是受李承影響,比王蓉要差一些,不過,這階段的玩家,往往興致最高,也最不怕死,什麼都敢買,什麼都喜歡問一句。
李承搖搖頭,沒說這東西好還是壞,畢竟,攤主邊打牌邊用眼角瞄著這邊呢。
秦月立即又換了個問題,“這些字……都哪兒的?怪模怪樣的?”
這本書李承看起來如同天書,可還是多少知道一些梵文的衍生與發展。
又看了兩分鍾,最終,他選擇將紙盒放回原處,拍拍手起身。
看這意思,不要?秦月伸手捅捅他的胳膊,眼神很好奇,李承微微搖頭。
王蓉站在兩人的身側,眼神有些複雜,她確實沒想過和這個男人有著太多的交集,但並不意味著她可以裝作一點感覺沒有。
“誒誒!哥們,咋不要了?那可是我找來的老東西,破雖然破一點,可還是能拚出來的,我請人看過的,說那是貝葉經,很珍貴的知道不。”見李承要走,那攤主再度笑著喊道。
貝葉經?李承嗬嗬兩聲,擺擺手,“算了,就看個熱鬧,不懂。”
貝葉經,顧名思義,記錄在貝多羅樹葉上的經文。
貝多羅樹和棕櫚樹很相似,樹葉很厚實,裁成長方形然後編訂在一起,就形成一本類似於“書簽集”一樣的筆記本。
這位攤主說這些紙屑是貝葉經,不是沒有道理的。
首先,現存貝葉經上麵的書寫文字,多為“巴利文”、“梵文”以及“古傣文”,這些文字都算婆羅米文的範疇,與這些紙屑上的文字,很相似。
其次,貝葉經並不意味著其材質全部都是貝多羅樹葉,還有很大一部分采用綿紙和桑皮紙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