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場,永恒不變的態度就是客氣,對朋友,對陌生者甚至對仇敵。
裴五幾人進來之後,和老烏打過招呼之後,又對李承點頭問好,似乎昨天什麼都沒發生。
李承同樣如此,還特意瞥了眼他手中的燈籠玉飾,笑眯眯讚道,“好東西。”
“是嘛?我也覺得不錯,今兒早晨大集上遇到的。”裴五的謊話,張口就得,還非常“友好”的向李承攤開手掌。
李承嗬嗬一笑,沒說話,不過,他還是伸手將佩飾撚起來——這東西,自己還沒見過成品呢。
昨天的時間還是太倉促,這麼一細看,毛病還是挺多的。
譬如沁色。
玉器最合適的沁色作假,當然是用羊血或者鴨血,狗血也行,但那需要時間慢慢沁。昨天不是來不及了麼?使用最為快捷的方式,那就是糖漿上皮。
糖漿上皮,色澤相近,上色速度快,但是顯得很浮,沒能真正沁入玉質內部。
又譬如玉質表麵的粉化歲月痕,最好的方式用高溫噴槍瞬掃,而自己隻能因繁就簡,用酒精爐烘烤,即時溫度上不去,因而顯得表層歲月痕有點不太自然。
倒是腐蝕痕,還挺自然的。嗬嗬,看來自己又摸索出一條腐蝕痕新方法。
整件玉器,李承隻能給自己打七分,可就這,已經足夠讓這幫人上當。來回翻看兩遍,不是很滿意,又遞還給對方。
“給個評價?”楊世忠在旁邊湊趣。
李承抬頭看了他一眼,嘴角一翹,落在他們眼中怪怪的,又聽李承說道,“糖沁很正呀。”
嗯?這話同樣怪怪的。
通常來說,形容一件老玉的沁色正,一定是件好事,可是,這中間加了個“很”字,再配上李承在“很”字上特別強調的語氣,這句話,就完全變味。
裴五和楊世忠幾人,驚疑地相互看看,連一直站在旁邊的烏修文,也疑惑的看看這件玉佩,很想知道真正答案。
來賓差不多都集中在茶台附近,小範圍的,差不多都聽到他們幾人的談話。當即,有老烏的朋友好奇的扭頭看看這枚玉飾。
“喲,這東西不錯啊,燈籠玉飾呢,秦公一號墓發現過一枚,沒想到你這也有。”有人見識廣,立即認出這件玉器的風格,驚訝聲略大。
好了,這下整個店中人都聽見。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裴五手中的玉器,開始鑒定接力,無論認識不認識的,都上上手。
也許有人看明白,也許有人沒看懂,但沒有一人明確的說這東西,究竟對還是不對——大家都算行內人,不會輕易的為他人物品做鑒定。更何況,前麵還有李承的“怪怪”的語氣,萬一自己鑒定錯了,豈不是丟大臉。
普遍的都會說一句“這東西不錯”,如同陌生人誇獎你家孩子“這孩子真聰明”一樣,帶有強烈的敷衍成分。
呃,氣氛很怪異。
楊世忠雖然不是清水人,可畢竟是混西北古玩圈的,在清水還能認識幾個人。
他看到坐在老烏對麵的那位老者,帶著笑意盤玩著這塊玉飾,又想交給下一位時,他忍不住出言問道,“李館長,您老給我們說說這件東西唄?”
李浦,清水縣趙充國陵園博物館館長。
趙充國是西漢將軍,鎮壓異族反叛,討伐匈奴,多有戰功,《漢書趙充國傳》記載,昭帝吋,趙充國“擊匈奴,獲西祁王”,成為西漢名將。
趙充國死後,安葬於清水縣,成為當地名勝,後來宋金陵墓被發現,當地又將其中兩座宋金陵墓整體搬遷到趙充國陵園,將其升級為趙充國陵園博物館,又叫宋金陵園博物館。
李浦,就是這家博物館的現任館長,在清水縣這地方,算是權威人士。
沒人問肯定沒人說,有人問了,誰還不愛個吹牛逼?李浦想說,可還是撓撓頭,拿了個架子,嘿嘿一笑,“小楊是吧,這不合規矩呀。”
“李老,規矩我懂。”楊世忠搓搓手後又指指伸手裴五幾人,“都是我好哥們,您說啥我們都聽著。中午請您老去阿布都羊羔肉,我們哥幾個敬您一杯。”
“老李,說說吧,大夥兒都在等著呢。”這東西,老烏也沒太看明白,在一旁勸掇。
“其實吧……”李浦拿著這麵燈籠玉飾翻來覆去,吊人胃口般的拉長音調,急死個人的檔口,他抬手指指李承,“那小哥兒剛才說的,挺對,這糖沁,偏正。”
喲嗬,如果說剛才李承說糖沁很正,大家還有些懷疑,眼下這位李館長說的“偏正”,絕對是對這件玉飾的否定。
“怎麼個正……法?”裴五同樣傻眼,黑瘦的身材忍不住往前竄一下,靠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