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的感慨，沒人知道，走出遠東第一宗教所大門後，他還回頭看了一眼。
按照原計劃，下一站去航天城。
伯力城的航天城，建設時間要比共青城更早，在六十年代珍珠島衝突之後，由於過於靠近邊境，這座航天城被放棄，整體搬遷到阿穆爾河共青城。
上車之後，充當司機的王承兵，忽然扭頭朝後麵笑著問道，“不知道威爾斯先生和泰勒小姐，對哈巴羅夫斯克黑市有沒有興趣？”
“伯力城有黑市？”李承挺好奇。
諾娃伸手拍拍丈夫，示意他安心開車，自己則在副駕駛位置上盤腿，側過身子，“越是物資匱乏的地方，黑市交易越興旺。哈巴羅夫斯克不僅有黑市，數量還不少，我曾經去過的黑市，就有三個，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的。”
泰勒接口問道，“黑市？都交易些什麼？”
諾娃聳聳肩，“什麼都能交易，唯一不能交易的就是盧布。”
呃，真是個絕妙的諷刺！
不過，這隻是一個玩笑，王承兵在旁邊笑著解釋起來，李承和泰勒明白過來伯力城黑市究竟怎麼形成的。作為極北國遠東第一大城市，從不缺武器，不缺藝術品，不缺各種工業用品，也不缺人，甚至可以說不缺錢，緊缺的是生活物資，很多時候，有錢也買不到貨。
造成這一結果，既有曆史原因，也有地理因素——伯力城附近可耕地很少，一年中有近七個月的封凍期，糧食產量極低。
於是，圍繞著生活物資為中心的黑市，據說上世紀末就已經成型，隨著伯力城人口數量的增長，越來越多的黑市出現，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達到峰值。
伯力城黑市，並非真正意義上的來路不正貨品銷售渠道，而是指不受監控，無需納稅，更喜歡以貨易貨的自由交易市場。
諾娃說的也沒錯，在這種市場上，貶值不見底的盧布，是極其不受歡迎的，最受歡迎的是糧食及生活物資，其次是美金、日元，再次或者金銀等貴重貨品，華幣的信用值也還湊合。前往航天城的路途中，將會經過一家“黑市”，所以王承兵才有這樣的建議。
泰勒扭頭與李承確認過眼神，抬手答道，“歐巴，我們去看看？”
當然要去看看。
紮裏娜旅館黑市，是哈巴羅夫斯克曆史最悠久的黑市。
紮裏娜旅館本身也是文物，它始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是哈巴羅夫斯克最早的酒館兼旅館。
本世紀初，極北國革命潮興起，許多羅曼諾夫王朝貴族逃到遠東，紮裏娜旅館就是他們的臨時歇腳地。這些貴族來到這裏後，既沒有住所又沒有工作，坐吃山空，於是便在酒館旁邊的道路兩側，以自己帶來的財貨，交換生活物資，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紮裏娜旅館黑市。
現如今的紮裏娜旅館黑市，又叫做紮裏娜旅館自由市場，基本上還維持著七八十年前的傳統——無人管理、無人收稅，隻有在以物易物這一條上，變得更寬鬆一些。
但是，無人管理並不代表著買賣雙方就可以為所欲為。在伯力城，每一家黑市，都會有秩序團隊，團隊構成為攤主輪值，周一的秩序團隊成員為“1、8、15……”號攤主，周二為“2、9、16……”號攤主，以此類推，周而複始。
紮裏娜旅館是一座米黃色雙層建築，大斜麵帳幕式的尖頂，牆壁上鏤刻著一些民俗浮雕，典型的羅斯民族特色。李承和泰勒邊欣賞著旅館建築，邊走進它旁邊的自由市場。
黑市不黑，這已經是全球範圍內的大趨勢。
李承經曆過的黑市不少，真正算得上黑市的，記憶中隻有芝加哥南城地下車庫黑市，次一級的是陝省渭南平原的那次黑市拍賣，前者售賣的是搶劫盜竊品，後者拍賣的是挖墳掘墓品。
很普通的一家小市場，大約有百十個攤位，約有一半的黃皮膚麵孔。
李承和泰勒走了幾步，就能感覺出，這裏不僅有斯拉夫人，還有不少高利人和東洋人，當然，華人攤主也有十來個，各種語言混雜在一起，典型的大雜燴市場。
不僅攤主大雜燴，售賣的物品也是大雜燴。有東洋的精巧小電器、化妝品、碟片；北高利的醬菜、豆製品以及銅器、瓷器；韓城的布藝與人參、藥品；華人攤主的各色食品、小點心；極北國本地攤主的國際象棋、琥珀製品、霍赫洛瑪裝飾畫、雕塑、套娃、裝飾品等。
讓李承有些意外的是，在這家市場中，王承兵似乎很有頭麵，不少攤主見到他時都會主動笑著打招呼，他也會一一點頭回應，頗有“大佬”派頭。
想來他這幾年跑船，沒少給伯力城各大市場送黑貨，憑這份能力，難怪他能贏取相貌和才華都不錯的極北國嬌娃做媳婦。
紮裏娜旅館黑市，說是黑市，在李承看來，隻是一個介於農貿市場和二手市場之間的雜貨集市，真正有價值的物品，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