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東忠太一生之中,以學術交流的名義,十四次走訪國內,三十年代之後的五次,都在東北做了長時間的逗留。這本工程繪圖本,給出了他西來的真正目的——為東洋人在東北修建十七座要塞,提供一名頂級建築大師的建議。
這本工程繪圖本中,除了前麵幾頁是1935年伊東忠太主導修建的高利神社(非1925年的朝鮮神社)設計圖外,後麵所有的設計圖,全是關乎東北的十七座要塞建設的。
繪圖本上的筆記及備注顯示,這位“著名”的建築大師,幾乎參與了所有要塞的設計修訂工作。當然,他並非主導,而是作為指導老師,負責為他的學生和後輩們,提供修改意見。
這些要塞是:琿春要塞、東寧要塞、鹿鳴台要塞、綏芬河要塞、觀月台要塞、半截河要塞、廟嶺要塞、鳳翔要塞(興山)、富錦要塞、虎頭要塞、霍爾莫津要塞(勝山)、瑗琿要塞、黑河要塞、法別拉要塞、海拉爾要塞、烏奴耳要塞、阿爾山要塞。
作為世界知名的以創造美與舒適環境為己任的建築大師,作為被中國營造學社奉為先驅的人物,作為被梁思成林徽因夫婦禮讓三先的前輩……伊東忠太,竟然能幹出如此血與腥的勾當!
實在讓李承很無語。
昭和十八年,也就是1943年,伊東忠太受勳,被譽為“東洋建築第一人”,不知是不是與此有關係?
當然,李承鄙視和感慨外,也不是沒有收獲,最起碼,他拿到了烏奴耳要塞的全部設計圖。
烏奴耳要塞是關東軍唯一的一處縱深防禦的陸地要塞,修建在大興安嶺的山嶺中間。從地圖上不難看出來,烏奴耳要塞是海拉爾要塞的後方,與更偏南的阿爾山要塞,一起構築對海拉爾要塞的強有力支撐。其戰略目的是作為第二防線,保衛東洋人當時在東北的重鎮齊齊哈爾。
這座要塞,沿著大興安嶺山脊,南北走向,綿延一百二十七公裏,堡、台、碉、壘、坑、洞、井有機分布,並與山體相結合,工程量超大,至戰爭結束,都沒有徹底修建完成。
讓李承感覺有收獲,主要是……這座要塞是賈鄭廷三人大興安嶺探險之路的出發點。同時,讓他們最終葬身的洞窟,距離烏奴耳要塞十九公裏,屬於這座要塞的北線分支。
盡管這本工程繪圖本上,沒有北線分支的詳細工程圖,但依照東洋人古板的尿性,工程設計應該與主體工程風格一致。
所以,有了這本工程繪圖本,應該可以順利推導出那座洞窟中的工程結構。再結合自己腦海中的記憶,這座掩藏在大興安嶺中的戰爭寶藏,想要挖掘出來,難度並不算太高。
要不要去挖?李承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盡管腦海中有三股意誌,催促自己去這裏,尋找真相,可李承還是將它們生生壓了下來。
這事不急,讓自己琢磨清楚再定。
這就是李承與那位極有可能被占據意識的安德森女士的最大不同——他自己的意識,始終占住主導地位。
………………
李承與泰勒等人,再度返回撫遠碼頭時,迎接他們的,或者說最後一批貨品的,不僅有魏老,還有清大曆史研究院的周一良周院長,以及中海博副館長汪老,還有一撥李承不認識的人。
汪老的目的自然不用說,肯定想要從這批交易品中分一杯羹,這也是李承之前答應過馬老的。
至於周一良周老的親自來臨,讓李承頗為意外。
周一良出生於清末民初豪門周馥家族,周學海之孫,1913年出生,今年高壽八十有五,國內碩果僅存的幾位史學大家之一。他對魏晉南北朝那段混亂曆史,有著深刻的研究與精辟的闡述,他的《南北朝史集》《亞洲各國古代史》一直是大學專業必修課。
老爺子笑容可掬地與李承握握手,寒暄兩句,問了問李承師傅饒固庵的身體可好之後,便顫巍巍拄著拐杖,往碼頭方向趕——老爺子很擔心這些貨品的安危。
另一位李承第一次接觸的學界大拿,是國家考古學會的副理事長,前任國家曆史博物館館長俞偉超俞老。這位老爺子來這裏為什麼,嗬嗬,百分百是代表國家曆史博物館而來。
老爺子們禮節性的與李承招呼兩句,一見輪船準備卸貨,都不約而同往碼頭方向走去。
李承看了看左近,沒見到馬文濤,這小子回北羨了?倒是看見趙帆的侄子趙昱在不遠處。趙昱貌似在保商利上班呢,他怎麼來了?便對他招招手,“趙昱,你叔還要在伯力城住幾天,你怎麼來了?看見馬文濤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