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映秀從龍畔皇宮裏回到太子府,大病一場。太子殿下以害怕病疫傳染他人為由,嚴禁閑雜人等未經允許進入醉西樓。於是,這偌大的太子府裏,最偏僻冷寂的西南角裏,似乎再也沒人在意這個剛剛被迎進府的側妃。
束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隻是那日的映秀與她之前所認識的公主判若兩人。這般唐突地惹了新姑爺生氣,也搞砸了與公婆的會麵,哪裏還有長安公主慧黠淡泊的樣子。回到醉西樓後,主子便病了,又是發燒昏迷又是咳嗽厭食,夜裏夢靨纏身時常被驚醒,眼瞧著就一天天消瘦下去。可縱然主子病重,太子還是沒有任何作為,沒有來過醉西樓一次,甚至下令不讓旁人進出。束竹在醉西樓庭院裏一邊熬著中藥扇著煙灰,一邊哀苦地想著。主子病的厲害,太子府連一位大夫都不舍得派來……這藥,還是自己偷偷配的……想著想著,就劈裏啪啦地落下眼淚來。
“呀,束竹姐姐怎麼哭了。”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束竹抬頭看,卻是莫止清。
姑娘今日著粉裳白紗,身形嬌小可愛,一張小臉稱著輕薄的脂粉很是好看,眉目動人明亮,看著束竹落淚,那流轉的擔憂仿佛真真得就流進心裏。
可束竹隻是起身,生硬地行了禮,若無其事地抹去眼淚,說“主子折煞奴婢了。”
止清看著束竹不討喜,便斂了明媚,趾高氣揚地說,“你們家主子呢。”
“主子身子不適,不便見客。”
“姐姐怎麼了?讓止清進去看看吧。”止清麵上作出急切的樣子。
束竹昂著頭,堅定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鏗鏘地說,“不行,太子殿下說了,閑雜人等不能進入醉西樓擾了主子休息。”臉上大義凜然地寫著“護主”二字。
莫止清倒沒生氣,仍然是笑語盈盈地說,“呀,束竹姑娘,你不會還真的以為太子殿下是怕人擾了你們家主子呀。”
“你——!!”這個莫止清,太過分了!束竹心頭盛氣怒火,正欲爭辯,廂房內卻幽幽地傳來映秀平靜中略帶虛弱地聲音,“止清來了呀,束竹,讓妹妹進來吧。”
“可是……”束竹語露不甘,仿佛止清進去之後會做什麼傷害主子的事兒一般。
止清輕輕提起裙擺,耀武揚威地衝著束竹眨了眨眼,“可是什麼呀,熬你的藥吧。”女子玲瓏地繞過束竹,踏進了廂房。
屋內,軒窗半掩,盛夏日流火的烈日光芒絲絲縷縷地落進房間裏,澄黃色的陽光像綢帶般在空中飛旋翩舞。屋內陳設簡單,一方素雅的竹榻,一張古樸的紅木桌,一櫃軒香的書櫥,倒是寧靜致遠的很。莫止清這才發現,這看似最偏僻孤冷的西南角醉西樓,其實是整個府裏最清涼舒適的地方。
莫止清環顧四周後,心中微地怔異,緩緩走到寧映秀身邊,盈盈行禮。
女子臥坐著,尚未綰發,青絲披落在雪白裏衣上,臉龐蒼白虛弱未染脂粉,可是縱然隻是這粗布短衣,既無繁複發飾,也無醉人初妝,她隻是這樣靜靜地臥著,一雙鳳目輕輕地瞧著你,卻怎麼都有一種懾人的慵懶的美麗,仿佛有太多如同青煙般渺渺的情緒。莫止清與她初見時便驚豔於寧映秀的不俗的美,卻沒想到今日再次病中相見,仍有佳人之絕世的迷離美感。莫止清心裏有些苦澀,不由想起了那個似乎夜夜與她笙歌卻一日比一日更疏離的墨色男子。
“妹妹來了。快免禮,請坐吧。姐姐身子不適,不便招待你,萬不要介意。”寧映秀空靈溫婉地緩緩講到。
“映秀姐姐……你還好嗎。”莫止清也柔柔地笑,美目中流轉擔憂之意。
“無大礙的,止清妹妹此行何事?”
“呀,這樣的,三天過後殿下說要帶止清去宮裏赴宴,因為是正式家宴,止清不知道該如何著裝才算得體呢。想著姐姐您畢竟也是公主,肯定是懂一點皇家禮儀的……呀,止清該死,竟忘了姐姐十二歲才封為公主的。”莫止清懊惱地掩住唇,好像在怪罪自己說錯了話,眼神中歉意與真誠十分懇切,見映秀不回答,她又輕啟紅唇,“姐姐莫要怪止清啦,姐姐嫁入府中不過半月,這半月來止清忙著侍奉殿下,還沒來得及跟姐姐訴訴情誼慢慢了解呢。”她嬌笑著,美顏上如同新綻了一朵薔薇花,悠悠地在空氣中纏綿繾綣,流目顧盼間都是那令人豔羨的清甜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