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鑾卿殿有些不尋常。
早都過了早朝的時間,一眾大臣在殿下候著,左等右等地盼著皇上。雲逸嵐登基以來一直勤勉為政,鮮少有早朝遲來的時候,大人們正議論著,皇上沒來,貼身公公莫笑卻來了。
莫笑公公神情有些尷尬,戰戰兢兢地走到殿堂中央,斷續地說,“皇上說……今日早朝…取消。各位大人請回吧……”
“什麼!?”“取消?”“皇上在哪兒?”果不其然,這一票大臣質問的聲音開始此起彼伏。也難怪,這幫大人基本上都是前朝元老,雲如青在位時勵精圖治從未出現過取消早朝的事情,如果哪一個大臣稍微來遲或是朝上咳嗽遲鈍更是要重罰,可即便心有疑竇,大臣們也隻能接連散去。皇上,畢竟是皇上。
莫笑一個勁兒地擦汗,這皇上也真是,安排得這叫什麼苦差事……
不過他可沒膽量說皇上,想到雲逸嵐在冷宮暴怒的神色,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哎,他一把年紀了,還要這麼左右為難的造孽!
崇慶宮。
太後慵懶得被侍女們擁著起了,然後幽幽地坐在桌前,把弄著她保養甚好的纖纖玉指。白皙通透的雙手宛如一塊兒雕琢好的美玉,溫熱亭勻的肌理柔軟綿長,關節處圓潤如珠。隻可惜一隻手踝紅腫不堪,哪怕上了上好的藥,卻還是遮不住青淤的痕跡,可見下手之人力度之大。
安氏眯起眼,歲月境遷,即便眉間微紋輕顯,但膚質細膩清皙,丹唇含桃杏沁甜,似蘊了百般回味無窮的韻味,舉手投足間也漾著佳人的風情。可畢竟已非年輕,脂粉點紅絳唇微抹,看著竟也有些不倫不類。此刻杏眼微闔,瀲灩的眸光中乍看會叫人以為是含情的暗送,再仔細一瞧,方才知隱著怎般譏誚的寒芒冰刀。
美人蛇蠍,此話不假。
她微啟朱唇,“莫辯,進來。”
莫辯公公躬身走近太後身邊,眉目有著女子的秀俊,麵龐白淨得有些異常,“太後。”
“汐兒那邊如何了,”她似是無意地問,目光並未放到身旁的莫辯身上,“你可有消息了?”
“回太後,奴才和張大人聯係過了,一切正常。”莫辯低眉順眼地回答。
“喔?那就好啊……”安氏唇邊綻了一朵冷笑,“現在呀,我們就等哀家這個不孝順的皇上兒子往裏跳咯……”
莫辯聽著,不再答話。
“誒,辯兒,哀家說過,在哀家麵前,可不必自稱奴才呀……”安氏纖手拂上莫辯的下頷,抬起男子如畫的麵容,神色曖昧。
而同一時刻的冷宮之內。
本來是淒清破舊的庭院內,卻立著明黃衫的英挺男子,與周圍的環境似乎格格不入。男子劍眉星目,身材高頎,可麵色緊凜陰惻,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雲逸嵐在來冷宮的路上,匆忙趕來的鬆霽告之他一切。
“寧氏昨夜攜宮女束竹欲逃皇宮,被屬下發現及時帶回。”鬆霽在雲逸嵐身邊已久,又侍奉過太子府多年,是識得莫止清手下侍婢青容青顏姐妹倆的,又與映秀有過一麵之緣。昨夜束竹映秀碰上鬆霽,自然是身份拆穿,逃脫失敗了。
雲逸嵐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後悔極了當初為何廢了她的封號,“皇後!!那是朕的皇後!誰讓你稱呼她寧氏的!!”
可這種後悔,當他站到冷宮門口的時候,隻會愈加明顯。
這個地方……能是他的子衿住的嗎!
男人憤怒了。
更令他憤怒的是,他的小女人居然想逃?有沒有搞錯!!
相較之下,映秀很淡定,昨夜心中再怎麼激蕩忐忑最終還是被帶回宮中,哪怕有所失望,卻還是忍不住倦意匆匆睡去了。束竹也是,小姑娘昨夜擔心壞了,倒難為她們了。
不過沒關係,在這宮中多一日,便多一日的機會可以離開。她堅信著。
晨光漫天,可女子還在閨中未醒。
門外的雲逸嵐縱然有百般的質問和怒氣,也還是不得不靜靜站著等著女子醒來。他甚至擔憂自己的動作聲響會驚醒映秀,因而不敢踏進廂房入座。庭院裏野草盡了,泥土醞釀著初夏的芬芳。
傳話給莫笑讓他去取消早朝,自己則在這裏安靜侯著。
也不知為何,時間悄悄流逝,他心裏的隱怒慢慢散去,緩緩升起一陣安寧溫暖來。
這感覺,像丈夫守候著貪睡的妻子,明明晨起有農活要忙,卻還是憐惜妻子不忍叫醒她,像平常人家裏再平常不過的一個早晨,沒有早朝,沒有喋喋不休的大臣,沒有惱人的國事奏折……他不是年輕的帝王,他是她的丈夫。
僅此而已。
莫笑抬腿進來映入眼前的就是這麼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