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
男子細碎如同夢囈般的呼喚在耳邊響起,身前的女子身體略一僵硬。
數著門外的腳步聲漸微,此刻那門外人應該已走遠了。
木無斯暗歎氣,放下男子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將熟睡的他平放在床榻上,自己則坐在了一旁,神色平靜,眸中卻氤氳著蕭索的煙波。
兩情久長,這一幕何從想。親手製造的一場夢境,不過男子一聲“子衿”便碎得淋漓。
她明明應當笑著祝福,卻被司南青楚那蠱惑般的目光和話語迷了心智,此刻竟然不知為何這般了。偏執作怪,世間失去皆有不甘。
而林不諳,就是這不甘中最長最久最苦澀的一份。
片刻後。男子幽幽轉醒。
林不諳看著身旁沉靜的女子,勉強撐起身子,頭痛欲裂,不得思緒。
“你怎麼在這裏…”
木無斯一麵伸出手扶著他,一麵語氣清冽地解釋,“屬下昨夜前來有要事稟報,不見少主您醒……便等到現在了。”她習慣以屬下對上司的口吻對他說話,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真正找到屬於自己的足以仰望的位置。
林不諳不著痕跡地抽開了女子的手,揉揉太陽穴。渾身像散架之後被人重新組裝過,骨縫裏都掙紮著細細癢癢的疼痛,像針尖不深不淺地刺滿全身,瑟瑟地冷。他咬了咬唇,一時未留意女子蒼白的臉色,眉間緊蹙,“你說。”
“我昨夜擒住了一名墨寰暗士,正是此番秘密探訪臨安城的那批暗士之一,得到意外消息。”
“可有何不妥?”林不諳坐臥著,側頭看她,目光染著幾分思慮。他從未木無斯的能力有過懷疑。
“是這樣,這批暗士來臨安城有兩個任務。一是刺殺宋桑南,也就是昨日之事,”女子容顏寂冷,仿佛語中認識與她無半點牽連,“二來,是尋找墨寰二王爺,雲逸朔。”
她終究是隱藏了昨夜發生的一切。
那忠義的暗士看事情敗露,悄悄挽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備用軟鞭,一下就縛住她的腰身,打掉她手中的長劍。牛皮鞭韌性極佳,抽在她得腰間火辣辣的疼。可她不能認輸,拚了命與男子周旋,最終以紫莫門最精細的近身之術搶走他的鞭子,一把將那暗士推跪在地上,她則跨坐在他身上,下手狠厲地勒住他得脖子。“說不說!”言語鏗鏘。
可她也是此刻才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從麵龐滑過的腥甜。
怎麼可能不受傷,流金小甲已被打透,裸露的傷口在微涼的空氣中刺刺拉拉的疼。
“你……怎麼在這裏。”映秀微靦地看著不遠處的溫淡男子,仿佛被人窺看到內心秘密一般略有尷尬。
司南長身玉立,神色柔和地看著她,“黎明時分對林不諳的治療才結束,我沒有日中睡眠的習慣。”
映秀提裙走近了些,方才看到男子眼底疲憊的淡青色。
“辛苦你了…”她有些歉意地笑,眸中盡是感謝,“那現在…你?”
“無事,”男子略一頷首,言語清冷中卻泛著溫柔,他坦然地發出邀請,“陪我喝酒吧。”
片刻後。
二人竹中相對而坐,桌前擺著幾盞酒盅。清風拂過,空氣中都是熏熏然的清甜。
映秀端起酒盅,小口的抿著。發覺與上次嚐他的酒,味道又有不同。之前那酒,是先甜後苦,纏綿心碎,而此刻這杯,正如竹中風海中月,在盈盈生動的光景裏生生勾動出的一抹婉轉的惆悵。
滴酒在舌間凝彙,像溫水一樣清淡繾綣,甜而不膩,澀而不苦,如同春夜之中靜默鳴響起的一闋清商樂。並不轟動,並不激烈,緩慢中和的口感裏,居然品味出了平平淡淡才是最真切的人生。
“如何?”男子開口問。
映秀一個勁地點頭,眸中全然是星光闌珊,“真的很棒!司南你的酒很好喝!”她雀躍地說著,露出小孩子心性貪心的笑意。
“呀,我說,你都可以去開酒館了,一定會賣的很好的!”她眉眼彎彎,清瘦的麵容霏微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