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父的嘴唇蠕動著,似乎在說什麼,他眼神不複從前的凶狠,露出星星點點的溫柔。
黃杉看到他的嘴角好像挑了一下,她揉了一下眼睛,確實沒有看錯,繼父是笑了。
她似乎知道了,能讓繼父露出這樣表情的,應該是她的母親了。
黃杉低垂著長長的眼睫,看著自己補了又補的棉衣袖口,臉色依舊木然著。
喜歡她母親也好,存了私心也好,過了今晚,這些事情,都該一並入土了。
下半夜時,風停了,不過屋外下起了雪,飄飄灑灑的,像一片片鵝毛。
黃杉起身去如廁,便看到了如此場景。
她緩緩抬起凍得通紅的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那雪花白的,落到掌心裏,有些涼意。
黃杉看著那雪花,目光有些呆,隨後,握緊了手。
再張開手時,手心裏隻剩一些水漬,掌心處卻意外的有些燙人。
再回到屋裏時,繼父已經沒了生息,隻是他去時是安詳的,是帶著笑意去的。
黃杉猜測著,應該是去見她母親了,那個她從為見過,卻被繼父愛了一輩子的人。
九歲的黃杉在鄰居的幫忙下把繼父埋葬了,所葬的地方就在她母親的旁邊。
繼父沒有吩咐過,但是黃杉卻是知道的,雖然有些自作主張,但這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樁心事,她也不想多年以後回來祭拜要跑兩頭。
繼父的用意,在他去世後,黃杉漸漸的明白了。
她本以為,繼父身為山匪,不懂女子名聲這些,但是當她從西房地板下挖出母親的遺物時,似乎明白了。
她所遭的罪,繼父都知道,別人罵她的話,繼父也知道,隻是繼父一直要她忍著,要她忍著。
原來,是為了讓她離開所做的打算啊。
繼父深知這個地方是個亂的,但是他還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留了下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看著黃杉長大,於是在她小的時候,就傳她本領,讓她能夠自保。
而且繼父雖為山匪,但是該懂的道理卻不比這裏任何一個人懂的少,隻是一直隱藏著罷了。
別人說她,繼父不去反駁,隻任由著他們罵她,其實也不過是磨礪她的心性。
繼父知道她的心性,也知道這裏人的醜陋模樣,為了讓黃杉在他死後能夠快速離開這裏,也隻能不去維護黃杉。
隻是到死他的心裏都是愧疚的。
索性,黃杉除了最開始的時候,怨恨過繼父,後來,慢慢習慣了。
每次繼父看她的眼神裏都透著悲憫的時候,她似乎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一年,對於黃杉來說,發生了兩件事,一是繼父去世,二是她離開了這個這個地方,去往更廣闊的地方。
“有幸得父親撫養,孩兒無以為報,隻等來日混得好些,再歸來給父親母親遷墳入祠。”
拜別了父母,黃杉整理了房間和一些東西,除了母親留下的,就是繼父的那把匕首,很秀氣的匕首,看起來不是繼父會用的,應該是母親的東西,或者是繼父給母親的東西。
但是黃杉看了一眼匕首的新舊程度後,還有那柄上的字,黃杉木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別的神色。
她緊緊的抿著嘴巴,努力讓自己的眼淚不掉下來,但還是沒有忍住。
一滴淚,落到了她的手上,然後順著她的手指的紋路,沒入柄手,留下一點的痕跡。
那把匕首,是繼父留給黃杉的。
那把匕首一直到黃杉成仙後,也一直都留著,隻是被黃杉鎖在了箱子裏,珍視著,連同著母親留給她的珠釵,也一並鎖了進去。
黃杉離開那地方之後,就去了很遠的南疆,在那裏,她有拜了師傅,學習了南疆的巫蠱之術。
黃杉的悟性很高,不出三年,便已經將師傅的會的都學了個差不多。
師傅見她如此悟性,直接遣了她去找他師妹,讓他師叔教她一些東西。
黃杉辭別師傅,按照師傅所說,去尋了師傅,又學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