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隻一句，仿佛是一個父親終於等來了自己出門多時的兒子，若是一般家庭，若是沒有這麼多年的一切，這一定是龍禦風聽到的最動人的聲音。
“嗯。”淡淡地應道，他現在對他感情極為複雜，他該用怎樣的態度對他？一切隻化為一聲剪短的應答。
皇甫傑愣了一下，心裏苦笑，自己何曾對得起他們母子，壓下痛楚：“怎麼不進來？”口氣像是一般的父子無異，隻看兒子領不領情了。
他不說，龍禦風也懶得行禮，點點頭，抬步向內殿走去，跟著皇甫傑的身後。殿內的擺設跟院裏一樣，並未做什麼改變，他當年寫字的書案，母妃最愛的貴妃榻，還是原來的樣子，還在原來的地方，隻是已經物是人非而已。龍禦風壓下眼裏的冷笑，做給誰看！
“坐吧！”皇甫傑坐在榻上，看著龍禦風。龍禦風坐在了他左下首，等著看他想說什麼。
“風兒，你長大了！”嗯，先是來了一句感歎！
龍禦風沒應聲，等著看他還想說什麼。
皇甫傑也無奈，他不理自己，自己隻能繼續說了：“這些年還好嗎？身體裏的毒怎麼樣了，可解完了？”說的這不是廢話嗎！不好會坐在他麵前？沒解會活到現在？
“還好，解了。”一句話兩個答案，夠簡潔明了吧！依然眼無波瀾地看著皇甫傑，看他還有什麼要問的。
皇甫傑這下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麼了，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父子倆真的生分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兒子就坐在眼前，可是一開口卻不知說些什麼，他隻是想緩和一下父子關係而已。
“你恨我嗎？”他沒說“朕”，看來是想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和他聊聊。
“父皇多慮了，兒臣不敢！”語氣疏離，臉上卻笑容滿麵，真是奇怪的組合。
皇甫傑一早等在這裏就是想和他話話家常，這下……
可他也不想想，他想話家常，就有話說嗎？感情他走一下溫情路線，他母妃的死，他這麼多年經曆的一切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嗎？他的皇位早已經坐的穩穩當當，如果他真的想動她，給他母妃報仇，還用他下山回宮親自來嗎？
“你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一定累了，我讓人準備了晚膳，先吃了，待會兒再休息，休息夠了，明天百官覲見，迎你回朝。”皇甫傑努力地想緩解尷尬，馬上招手，讓人上菜。
麵對滿桌的美味佳肴，龍禦風食之無味、味同嚼蠟，隻隨便動了下筷子。皇甫傑看他停下了筷子，皺眉道：“隻吃這麼少？”
“兒臣飽了。”睜眼說瞎話，大家心知肚明，旁邊侍候的奴才嚇得冷汗涔涔，氣氛絕對跟父子共享天倫有天壤之別。
皇甫傑也放下筷子，話說了幾句，菜吃了幾口，明顯就是不想見他，他原來也會成為討人嫌的。收拾了下心神，不能急，慢慢來，自己會給他最好的一切來彌補自己欠他的。
“馮平，四皇子今天也累了，那些奴才宮女們就明天再見。待會讓人準備點夜宵，等殿下餓了用。”皇甫傑吩咐完又看向龍禦風：“風兒，今天你累了，早些休息！父皇先回去了。”
“嗯，恭送父皇。”龍禦風站起身，微微彎身，沒有一點挽留的意思。
皇甫傑無奈地點點頭，終於轉身走了，他之前設想的秉燭夜談全成了泡影，其實他也該知道那種情況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他一走，龍禦風馬上將奶娘叫進來，母子倆一點沒有因為多年沒見兒生疏，說話一如從前，兩人一直聊到深夜才停下話題，龍禦風也終是忍不住疲憊熟睡。
“馮平，朕到底該如何做才能挽回昔日父子之情？”皇甫傑像是在問馮平又像是在問自己，出了舞情宮，他並沒有馬上回寢殿，而是慢慢走在禦花園中。
“皇上，四殿下還小，他會明白您的。”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可是這時皇上需要安慰。
“朕欠他的！”皇甫傑無奈地呼出口氣，他何止欠他的，他連自己最愛的女子都欠！為了這個江山他失去了愛人，現在又失去了兒子，他還有什麼能失去的？
“皇上，恕老奴鬥膽！”
“但說無妨。”
“四殿下是為了娘娘，殿下心裏苦！”不怪他偏向龍禦風，當年的輕舞在宮中深得人心，可惜紅顏薄命，成了又一個深宮裏的冤魂。
“朕何嚐不知！”皇甫傑站定，望著沉沉的夜幕，突然覺得被壓的喘不過氣，在風中良久，還是走向了象征著權利的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