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撫了撫他汗濕的嘴唇:“阿瓚,你夢見什麼了?”
他靜了許久,:“死了很多人。”
很多陌生的人,還有本傑明,還迎…
“還有你。”
“可我沒有死啊,你看,我脖子上的傷早就好了。一點兒都不深。”她握住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脖子。
他的手在抗拒,但她用力把他的手摁在她脖子上。
他呼吸急促,心跳劇烈,手指觸著她那道傷疤,指尖感受到了她脖子上血脈搏動的力度。
“傷已經好了,阿瓚,早就好了。一點兒都不疼了。”
李瓚盯著那道疤看了許久,目光緩緩上移,手指也跟著移上去,觸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一下。
宋冉驟然明白,:“現在不是做夢,我是真的。”
她伸手關了空調,風聲停息,房間安靜下去。
炎熱的夏日午後,室內升騰起一絲回熱。
她翻了個身,伏趴在他身側,低頭凝視著他。她手心炙熱撫摸他的脖子,要讓他清楚地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
她抓住他的手捂在胸口。她的心髒仍鮮活地跳動著,輕輕衝擊著他的掌心。
宋冉低下頭去,吻住他的嘴唇。
他睫毛顫了一下,有些生澀,但漸漸,她熟悉的氣息安撫了他。
那並不是一個深吻,很淺,隻有唇瓣輕緩地含貼著,摩挲著。鼻尖輕輕蹭著,氣息交纏。
陽光從窗簾縫隙裏灑出來,薄被內,溫度緩緩升高,唇邊漸漸泌細汗。她沒有停下,長久地輕吻著他,帶著滿心的依戀與疼惜。他應該能感受得到,她跳動的心,她溫熱的吻。
他感受到了,所以他的手摟住了她的腰;他的唇給了她回應。
……
相擁而眠,睡到太陽落山才醒。
宋冉下床拉開窗簾,暖融的夕陽照進來,橙色一片。屋內吹著空調,涼暖交替。
李瓚睡醒了,揉著眼睛坐起身,身子晃了一下。
宋冉立刻回去他身邊,握住他手:“頭暈麼?”
“還好。”他表情怔忡,似還沒醒。
“先喝點兒水。”宋冉把床頭的涼水遞給他。
他慢慢喝完大半杯。
“我去給你做飯。今買了很多好吃的菜,還有黃骨魚。賣材爺爺是從江裏撈的,野生的呢。”
“好。”
宋冉去了廚房,套上圍裙,洗手做湯。
李瓚下了床,扶著牆壁慢慢走出臥室。
客廳裏的空調才開,空氣炎熱。
他扶著門框,站在冷氣和炙烤的交界線上,看看四周。這似乎是他熟悉的家,陽台上鋪滿夕陽,他的衣服全洗好了,晾在窗台上,隨著微風擺動。
他聽到廚房裏鍋碗瓢盆在響,看見宋冉在裏頭忙碌,蒸米飯的香味飄了過來。
是家的味道。
這一幕,曾是他無數次的夢境。
不太真實。
李瓚拖著不太利索的腳步,緩緩走進廚房。
宋冉聽見聲音回頭:“你怎麼過來了?我搬把椅子給你。”
她轉身出來,給他搬椅子。
李瓚的目光巴巴鎖在她身上,一刻不移,追著她走。忽然,他看見陽台上立著一棵樹。一棵白色的橄欖樹,在夕陽裏,那白色的枝葉攏著金光。
他胸膛猛地起伏一下,定睛一看,那樹又消失不見了。
宋冉搬著椅子過來,扶他坐下。她咧嘴一笑,湊到他耳邊:“你想看我做飯麼?”
“嗯。”李瓚含糊應著,孩子般匆忙抓了下她的手指,溫熱,濕潤,沾著油脂和水珠。
不是夢。夢不可能這麼真實。
“我手好髒的。”她趕緊把手抽開,又彎下腰,拿臉頰貼了貼他的臉,“不過,我臉很幹淨。”
她的臉頰柔軟極了,肌膚上有她特有的香味,他很熟悉,也記得很清楚。她起身的時候,李瓚稍稍偏頭,嘴唇從她臉頰上掠過。
她微微抿唇笑,麵頰上含著一絲淺淺的紅暈,轉身去炒蒿苞。
李瓚坐在椅子裏看她,眼神執拗,看了許久;他試探著,低下眼眸,瞥了眼客廳的地板。
光線灑進來,地板上鋪著一道長長的影子,橄欖樹的影子。
他立即再看廚房,灶台前空空如也,一如他驟然空掉的心。但一秒,宋冉從拐角裏閃了出來,他倉促呼吸著,又看地板,那樹影又消失不見了。
“冉冉。”
“嗯?”她回頭。
“熱。”他,“陽台窗簾,關上吧。”
“好啊。”宋冉快步跑出去拉上窗簾,又把空調調低了些。
菜要出鍋了,她回來裝盤。
李瓚一瞬不眨盯著她,她的臉紅撲頗,鼻尖上還有細細的汗。
而窗外,風景已遮得嚴實。
兩人吃飯,她做了三道菜。
李瓚身體太過消瘦,宋冉給他盛了魚湯:“你先嚐嚐,看是不是原來的味道。”
他喝了一口,魚湯清香,點點頭:“好喝。”
她笑了,夾了一堆菜給他:“我知道你胃口不好,但這些分量必須全部吃掉。不然我會生氣的,除非你覺得我生氣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