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津老師雙腮通紅。霞光滿麵，腆腆地微笑。
像及了雯姨！
一個幸福的小婦人！
“老師，你回學校有什麼事嗎？”我看著被清潔工拖得發亮的地板。上麵折射出來的影子十分清晰，老師臉上的甜蜜絲毫不減，我低低地問。
“我是來辭職的。”
呃？辭職？！老師來辭職？！
“為什麼？”我停下步子，抬頭問。“聽說老師要結婚了？”
午後的走廊上，十分安靜。鞋子與瓷磚摩擦聲，細細微微。我看著敏津老師腳上的鞋子。
原本隻穿高跟鞋的她，今天隻穿著白色的平底鞋，腳步緩慢，像是每一步都要踩穩，怕摔倒一樣。
老師略帶羞澀點點頭，“嗯。因為－－”纖細的手指撫摸上腹部，動作柔緩，“老師有寶寶了。”聲音甜美，掩蓋不住的興奮。
“真的嗎？老師？！”我看著她確定的再次向我點點頭。
“太好了！老師有寶寶可！！老師你太了不起可！好像抱抱你！”我手足無措的在老師周圍徘徊。“老師會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母親！就像－－就像－－”
聲音漸漸弱下來。就像雯姨，腦子裏突然閃出雯姨的音容。她總是溺愛的看著我，就像媽媽，那樣疼愛我。
每個女兒，都是母親最珍貴的寶貝，掌上的明珠。
敏津老師沉溺在自己的幸福中，臉上恬靜的笑容。
她細細的撫摸，“真好。我的孩子，又回來了。”
————
“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誰也不能搶走！那是我懷胎十月，才生下來的。”
耳邊響起，那天深夜媽媽和爸爸的爭吵。
我第一次看見媽媽生氣，暴怒的樣子。
爸爸把結婚照片摔在地上，支離破碎。殘斷的碎片，將照片分割出模糊的影子，黑白對稱的禮服。
原本甜蜜的微笑，看上去格外的詭異。
橙色靜謐的燈光，刺得人的眼睛發酸。
“怎麼了？”老師摸摸我的頭。眼睛又酸又澀，就快哭出來了。
我拚命的揉眼睛，想要把眼淚揉回去。結果弄得眼睛像兔子一樣通紅。“沒有，想我媽媽做的菜。”
敏津老師“撲哧”笑了。“老師剛好也沒吃飯，來吧。”敏津老師拉著我的手，慢慢地走。
尚雅街。海格餐館。
敏津老師點了清淡的菜肴，麵對美食，對我來說，沒有絲毫食欲。
對麵的敏津老師，吃得津津有味。“懷孕的人要多吃點。”我往老師盤裏夾菜。
“我－－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嗎？”剛一說完，我就後悔了。
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老師一愣，隨後笑了。“當然可以啊。隻是在現在才兩個月，要等他再大點，過一、兩個月，肚子才顯出來。”
我顫抖的伸過手去，那平坦的腹部裏，藏著一個微小的生命，很小，很小。
“軟軟的，像棉花。它為什麼那麼小？什麼時候出來？”我壓抑不住心裏的興奮勁，裂開一個大大的微笑。
“還有好幾個月呢！明年才會出來。真希望我的寶寶能有你的聰明……寶寶，以後要像姐姐聰明，善良。知不知道？”最後一句，敏津老師低頭對寶寶說。
“老師希望寶寶是女孩還是男孩子？”
我希望老師生男孩子。要像哥哥勇敢的男孩子，能保護身邊所有的人。
“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喜歡。寶寶的爸爸也喜歡。”
寶寶的爸爸？
是敏津老師的未婚夫吧。是不是－－靳遊方？
嗬嗬嗬嗬。我低低的笑了起來。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還有了寶寶。這可真好！！
“寶寶，你聽見你媽媽說的嗎？要乖乖的，知道嗎？”我對著那個有生命的小東西說。
不知不覺，眼淚流了出來。
他們——是不是也這樣摸過那時候還沒有出生的我？
“老師很幸福吧。是不是每個媽媽懷孕都這樣幸福？”我喃喃的說。
“怎麼？你也想嫁人了嗎？嗬嗬。”老師低低地笑著。
她至始至終都笑著，我摸掉臉上的淚水。“老師，你真壞！”我不滿的嘟囔著嘴巴。
“你呀，還是一個小孩子。”敏津老師又揉揉我的頭，溫和的說道。
還是一個孩子嗎？
我真的希望我還是一個整天圍繞父母膝下的那個孩子。
無憂無慮的小孩，抱著父母撒嬌。可惜，人都是會長大的。
每個成長的過程，都是痛苦的。
我趴在老師的膝蓋上，溫暖細膩的手，一邊又一邊的撫摸過我的頭。
像母親那樣，輕柔，細微。
心裏的某一處，開始破裂，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