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的人都熟悉了,醫生和護士都認完了。醫生有三個,若歆不管他們是誰,這輩子最討厭和他們打交道。護士倒是挺多的,若歆隻記住了三個。一位年齡稍微大一些的,若歆不喜歡她紮針,這並不是歲數的問題,她紮針實在是太疼。還有兩位年輕多了,也就二十幾的樣子,一姓張,一姓劉。
若歆無力的躺在床上,聽鄰床的打工仔講他過去的事。這人是十天前住的院,總是說過兩天就出院,可都已經過去了兩個兩天了,他還是躺在那裏。醫院挽留“人財”一向是最成功的,然其方法亦是獨特的。當他留不住你時候就放你走,那時的你反倒不敢走。比起劉豫州的“既來之,則安之”更加的仁厚,更加會尊重人權。再往旁邊的一位——聽他自己說四十八——是前兩天搬進來的,得了癌症。他所躺的床位之前正是一死於癌症的老人所趟。再往旁邊的一位四十來歲,大家都管他叫老板。他的確是個商人,在一家商場經營電器買賣,整天電話不斷,算是個開朗的人。
若歆開始吃飯了,白父這才微微笑了。他的飯量慢慢的增加起來,自己也感覺比以前輕鬆許多。這天早晨,若歆還沒有掛完針,白父就說回一趟家,他沒說啥事情,若歆也沒有問,但是可以想得到。
再回來時已是兩天後了。若歆又抽去一管血拿去化驗。他不想化驗,每做一項都要八十幾塊錢,花的心疼。肖醫生就對他說,不化驗怎麼知道你的病情呢?再說你都兩個星期沒有化驗了,按理說應是十天化驗一次的……
若歆沒事就看看書,電視倒是看得少,一是看那不清,二是電視在老板那張床的外邊,離得遠——還是看不清。他很少與這些病友說話。他們倒是很熱情,拉了若歆打撲克牌,若歆不賞臉,說不想玩。他們隻好找了對門的一個老頭一起玩。
若歆問肖醫生啥時候可以出院。她說,雖然酶降低了,可是不能出院,需要穩定下來,否則再反彈的話就不好治了。
看來還是要住很久的,若歆就讓父親回家去住吧,總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多不好。白父不放心,若歆又說自己已經對這裏很熟悉了,會照顧好自己的。白父留了錢給他,便回家了。
翅膀硬了就想飛,若歆感覺身子輕了,就想回學校。他同肖醫生說,上午掛針下午去學校上課。她不同意。若歆說自己已經是高三了……得學習啊。她說她弟弟啥都沒考上,一樣玩得高高興興的,身體重要。若歆說,自己就學半下午,累不了。肖醫生暫且答應。
若歆回到學校了,他知道隻是暫時的。他向劉老師說了自己上午掛針下午上課的事情,沒有講明自己的病,隻是推托說胃病。老師亦不多問,叫他回教室。若歆不知道進到班裏時候,同學們會有怎樣的反應,隻是感到自己有壓力,有膽怯。白若歆謹小慎微進教室。
他悄悄坐到自己座位上,班上的學生仿佛學習太認真,下了課教室裏都這麼安靜,還沒有人注意到他。同桌倒是沒有感覺,還以為又是別的男生坐了過來,不說話。何雪倒是看到了,叫道:“你回來啊?”
一時間,同學們弄不清楚是誰回來了,隻好都聞聲看著何雪,再由她的眼神找到了白若歆。若歆並看不清他們的表情,隻是看見大多數人隻看了自己一秒鍾就又各忙各的了。若歆露齒一笑:“隻是下午上課,上午還要掛針。”
同學中有少數人問他得了什麼病,他把頭埋得低低的,用同樣低的聲音回答道,胃病。他並不想讓他們再問下去,他也好害怕他們知道了實情。人們向來厭惡這種病,也厭惡得了這種病的人。
晚自習,若歆還是上了。他坐在那裏看著黑板,這恰恰相反的顏色倒是怪好看。他拿來同桌的筆記看,記下自己不會的東西。石珍盯著他的手背一看就是老半天,竟忘記了學習。若歆為了讓她看得更加真切,將手伸到他的眼睛上,說:“嚇死你。”
每天都是這樣,若歆掛完了吊針,坐公交回學校上課,接著上晚自習,第二天的早晨再坐公交回到醫院掛針,中午再回學校。他不喜歡呆在醫院裏,那死去了的白顏色讓他窒息讓他心寒。在班上就好些,雖說教室的牆也是白的,但至少有很多別的形形色色。桌子可以塗成白色,但是黑板讓人無能為力。不交作業的學生,若歆算是第一個,這感覺太好,他覺得。
同桌對他比以前要仁慈了,宿舍人也對他照顧許多。
若歆掛針時總是把開關開到最大,好讓它滴快些,趕緊回學校。這天也是不例外,劉護士見他滴得快,忙將開關關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