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長平這一晚還是沒有等來京逾白。
反倒是翌日清晨,等她吃完早膳提著食盒打算去大理寺找京逾白的時候,聽到外頭幾個采買回來的人壓著嗓音說道:“外頭那些人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駙馬昨夜真的去澄樓了?”
“外頭那些人說得繪聲繪色,都有人親眼瞧見駙馬點了澄樓的明秀姑娘,這怎麼可能還有假?”
幾個人嘀嘀咕咕,小聲議論著。
青雁正扶著長平往外走,聞言,臉色一變,餘光瞥見身邊主子臉色蒼白,心下更是一個咯噔,不等那些人再說,連忙訓斥道:“你們在胡說什麼!”
那幾人看到長平出現,全變了臉色,紛紛跪了下去,嘴裏結結巴巴喊著人,“公,公主。”
長平沒有理會他們的請安,隻是呆怔在原地,半響,啞聲問道:“你們剛才說得,是不是真的?”
“這……”
那幾人對視一眼,也不敢隱瞞,“奴婢們也隻是聽說,並不知道真假,可有人……的確親眼瞧見駙馬昨夜去澄樓了,還,還點了明秀姑娘。”
澄樓是京城最大的青樓,既賣藝也賣身。
因為裏麵女子各有才藝,相貌又出挑,極受人追捧,而這位明秀姑娘更是豔名遠播,不知有多少王孫公子做過她的入幕之賓,名聲大的就連她也知曉。
“公主……”
青雁有些擔心的看著長平,嘴裏蒼白的解釋道:“或許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這樣。”
長平沒說話,看了一眼不遠處套好的馬車,又看了一眼手裏的食盒,她紅唇緊咬,最終還是沒有再往前邁出一步,留下一句,“派人去查。”而後便轉身,快步往屋子裏走去。
……
半個時辰後。
有人同長平稟道:“昨夜駙馬的確去了澄樓,也點了明秀姑娘。”
屏風後頭的長平聽到這話,手指緊緊抓著身下的並蒂連枝坐墊,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還抱有著希冀,啞著聲繼續問,“他是穿著官服去,還是常服?”
那人沉默一瞬才答道:“……常服。”
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凝重起來,沒有人說話,隻有外頭風聲狠狠拍打著窗木,不知道過去多久,才又響起長平的聲音,“他……在那待了多久。”
“從戌時一刻到卯時七刻(19:15-06:45)。”
“哈……”長平喉間突然發出一聲嗤笑,她想說什麼,最終卻什麼都說不出,須臾,她疲憊地閉上眼睛,仰起蒼白的臉,“……下去吧。”
等人退下後,青雁想上前寬慰幾句,隻是還沒說話就聽人說道:“你也下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青雁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輕輕應了一聲。
很快。
屋子裏便隻剩下長平一個人,她閉著眼睛靠在軟榻上,細長的手指緊緊抓著底下的坐墊,力氣大的仿佛能把那坐墊的表麵撕破一般。
原來……
真的心疼是這樣的。
那次沈紹拒婚,她隻是覺得心悶丟臉,卻不至於心疼的那麼難受。
而這一回……
她想起昨夜一個人枯等在桌前,想著即便睡著也留著精神,生怕那人來了,他不知道,甚至於今日更是起了個大早,讓廚房做了他喜歡的早膳……可她做這些的時候,他在幹什麼?
他在別人的溫柔鄉裏,醉死纏綿。
其實也不能怪他,嫁給他快一年了,她一直沒好好待過他。
比起很多人,他已經好許多了。
至少,
他等了一年。
她隻是有些難過,為什麼她永遠都離幸福慢了那麼一步,她好不容易才想明白,打算和京逾白好好過日子,可如今……
夜裏。
京逾白散值後來了公主府。
他是今日才知道昨兒傍晚的時候,長平遣了人過來找他,隻是他昨夜一直在澄樓查案,倒是耽擱了,沒讓桑翰跟著,他獨自一人撐著傘,在風雪天中往主院走去。
迎麵碰到幾個丫鬟,見他過來,神情都不大對勁,匆匆喊了一聲駙馬就低頭跑開了。
就連青雁的神情也有些怪異。
想到今日外頭散播的那些事,京逾白心下已有章程,他也沒說什麼,收了傘遞給青雁,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屋子,如常問道:“公主呢?”
“在裏麵。”青雁低聲答道,見他要進去,忙又喊了人一聲:“駙馬……”
“嗯?”
京逾白停下步子,側眸朝她看去。
青雁張口,最終也隻能蒼白的說了一句,“……公主今日心情不好。”
京逾白點點頭,推門進去。
長平先前就聽到他的聲音,這會耳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也沒起身,仍舊坐在軟榻上,等人快走到身邊的時候才淡淡開口,“桌上的畫像是給你的。
畫像?
京逾白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桌子上擺著的十幾幅畫像。他放下官帽,隨手打開看了一眼,全是妙齡女子,上頭還寫著籍貫年齡以及出身。
他少有的擰了眉,問道:“這是什麼?”
長平這才睜開眼睛,神情寡淡的同他說道:“這些都是適齡的清白女子,你挑個合意的,我讓人送進府。”她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心裏難受的像是被人拿刀子割著似的。
京逾白一貫是個好脾氣的,許是因為做什麼都胸有成竹,使得他從小到大都是不疾不徐的性子,可今天,他卻被人氣笑了。
畫像“啪”的扔到桌子上,目光直視著長平,沉聲,“你要給我納妾?”
成婚這一年,京逾白哪次同她說話不是好聲好氣的?
長平見慣了他的好脾氣,這會聽他聲音比平時放大一些都覺得難受委屈。她勉強忍著心裏的酸澀,到底還是自小嬌養著,脾氣大,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不然呢?等著你把澄樓那個女人送進門?讓我喝她的茶?還是京大人打算以後夜夜流連澄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