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九月的威尼斯看過一場雪。那個時候的我身著一件綠色長裙,拿著一隻黑色的手包。正準備走出酒店大門的時候,門童告訴我外麵狂風暴雨,此刻出行,絕對不是什麼好選擇。我安靜地等了一陣,狂風漸熄,外麵卻意外下起了冰雹,飄搖之間,還下起了白白的雪花。我站在門口,呆呆凝視著九月落雪,心好像也被這雪覆蓋。焦躁急切,失望悲傷,所有的情緒統統凍結。我隻是站在這裏,看著外麵的雨雪。外麵的動靜終於歇了下去,我推開了大門,踩在了一片冰雪之上。露台處有一位意大利老婦人坐在那裏點了一杯酒。她舉起那杯加了兩顆橄欖的馬提尼對我說:“我是威尼斯人,我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見威尼斯九月下雪。”腳下的冰粒被我踩得咯咯直響,我微笑點頭:“那麼我很幸運,有幸和你一起欣賞這場九月的雪。”遠處的房子裏燈火明滅,暗沉沉的水麵歸於平靜,我摸了摸靠近心房的地方,卻覺得有些好笑。那麼多人為了愛情要死要活,而我卻不肯為他冒雪奔走去為他的畢業典禮參加晚宴。我是不是真的不喜歡他?我正在為萬惡的英語演講找資料,一排原文書籍中,我抽出了那本《The love of king》,便聽到身後有人輕哧了一聲。我轉過頭去,看到了蔣蔚藍。他揚著眉毛,臉上自是一副少年人的傲氣神色:“一個國王的愛情故事?”說話的時候,他還壓低了聲音,但是掩不去的卻是話語裏的那一份輕蔑。蔣蔚藍一直對我有天然的偏見。不知從何時開始,也不知道是誰開始傳出的流言。有人說我暗戀蔣蔚藍,所以一路從小學追著他考入了一個初中,接著又考到了一個高中。而且這種流言還有理有據:“如果不是真的喜歡,為什麼薑沃莉永遠都會和蔣蔚藍一個班呢?”這種完全沒有來由的流言就像病毒一樣感染了大多數人,連當事人蔣蔚藍都信以為真。於是他一路都在避開我,不管是上課值日還是偶然相遇。這人的嫌惡之情一向寫了滿臉。我倒是無所謂,我也沒有像他那樣的偶像包袱。畢竟我是個不合群的人。從高中的第一次運動會那天,我就做了一件比較叛逆的事情。那時候秋老虎襲來,烈日當頭烤得我怎麼都坐不住,當時我很想離開,幾番向老師請假都遭到了拒絕。於是我蹲坐在椅子上撐完了全場,事後老師還要我們就這個“美好”的運動會寫上一篇作文。於是我的作文就圍繞著“運動會好鬼無聊”為中心洋洋灑灑的寫了八百字作文。當然下場便是遭到了一番訓斥,甚至嚴重到請家長的地步。在小型家長會上我並無悔意,隻是神色如常地對老師說道:“人人都說學生應該講實話,現在我講了實話,反而又要受罰。”老師氣得幾近七竅生煙,她甩了張作文紙到我麵前對我說:“你給我把蔣蔚藍這篇作文抄個十遍。”後來班上人人都得知我要抄謄蔣蔚藍作文的事情,還有人刻意編排我說:“嘖嘖嘖,薑沃莉你真喜歡蔣蔚藍,為了抄寫他的作文,竟然不惜頂撞老師。”我才不管這些閑言碎語,老師要我抄我便抄唄。剛剛沒抄兩遍這個充滿了集體愛和運動精神的作文,就有人蹭蹭蹭踏著步子走到了我的麵前。蔣蔚藍滿臉通紅,俊氣的五官上掛上了平日裏常見的嫌惡,他大聲對我嚷著:“薑沃莉,你是個女生,你有沒有一點臉皮?”說著,他揚手掀了我的桌子,撿起地上我剛剛抄好的作文,刷刷幾下撕成了碎片,扔了滿地。因為他的介入,讓我抄作文的班主任最後也不了了之。不過從那天之後,蔣蔚藍更是愈發的討厭我了。比如這次英語演講,明明眾望所歸應當是他代表學校出賽,哪知留洋歸來一口英式英語的小老師非要把我舉薦出去。人家信誓旦旦地向校方領導表示:“你們一定不知道薑沃莉的母親是誰,她的母親是著名的翻譯家!”她亮出了我母親的大名作為通行證,所有人見過那些厚厚的翻譯名著之後自然是放了行。得知此事的蔣蔚藍更加惱火起來,他那雙黑亮的眸子裏盛滿了正義的火光,好像時時都想燒死我這個走後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