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許傾絡負手站在書房窗外,肩上搭著一個蛇頭,青黃相接,三角形狀,和他一起安靜的注視著正低頭疾筆寫著什麼的少女。
青衫竹簪,側顏精致幹淨,隱隱有些像……娘?
腦海中突然冒出的這個念頭,讓許傾絡打了個機靈,身體突然地顫動讓肩上的蛇也嚇得抬起了頭,身體又不由自主的在他脖子處盤的更緊了些,蛇信嘶嘶的吐著,像是在替主人表達慌亂的心情似的,許傾絡感受到脖頸處的異樣,抬手拍了拍蛇的腦袋,安撫的摸了摸它。
不過他能安撫蛇,卻控製不住腦子裏這個突然冒出的念頭,他有多少年沒想起過爹娘了?又有多少年都忘了他許傾絡是江南許家毒王許念和白薰的兒子?更不用他們的音容笑貌了。
他低頭看著那朵山茶花裏身體已呈淡粉色的肉蟲,忽而自嘲般的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又將臉轉向蛇那邊,用鼻尖和它碰了碰。
這些都是常人難以接受的東西啊,可是在他的眼裏,也許比人還要可愛。
站在不遠處亭子裏手裏握著笤帚的嚴嬤嬤看著簷下的孩子,是的,她如母親般照顧了他半輩子,其實真要算起來,怕是比他們親生母子都要親得多。嚴嬤嬤看見花芯裏的白蟲對著主人揚了揚肉呼呼的腦袋,看見青黃蛇親昵的蹭著主饒臉頰,多麼和諧的畫麵啊——即使她到現在都不願意接近這些東西一步。
“終於寫完了!”
書房裏突然傳來少女爽朗的聲音,伴著上等狼毫筆丟入筆洗濺起的水聲以及手指捏起信紙的聲音,將窗外的人又一次嚇了個機靈。
“咦?二哥,你在這做什麼?要用書房嗎?對不起對不起,我著急給秦艽回信,這就讓你,”姑娘的臉上有多日不曾見過的輕鬆愉悅,一麵將剛寫好的信裝入信封,一麵和窗外的盤蛇二哥道歉,“好不容易才收到的信,真是難得呐。”
秦艽給她寫的都是有關白墮酒坊最新的狀況,至於地址想來大概是從淩暮商那得到的吧。白卿安回想著來信裏提及的盛況,越想越開心,甚至有些笑得合不攏嘴。
許傾絡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聲音,一步未動,始終站在原地,和肉蟲蛇一並看著她的動作。
“對了二哥,你有沒有喜歡的酒啊?”
燒臘,滴蠟,印章,封口,青衫長袖隨著她的動作飄動,卻有幾分超脫世事的灑脫隨意。
“我不飲酒,”許傾絡的聲音有些僵硬,他頓了頓,可以軟零聲音又接著道:“但它們喜歡。”
它們?
白卿安的整理紙張的手頓了頓,仔細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倒是真的想起了剛能下地活動時因為好奇去趴過黑屋的窗邊門縫,似乎,是有一點點淡淡的酒味飄出。
那時,她還以為是她的鼻子出了問題,要不就是腦子,畢竟養這些亂七八糟東西的地方怎麼會有酒呢?
“呃,什麼酒?”白卿安將自己的表情控製住,盡量保持淡定的回問道,她和大白蟲第一次直觀的親密接觸,就是基於她那一次不知高地厚的下床活動,也是因此,她很是安分了一段時間,也從此對這些軟體的東西接受無能。
“不是什麼好酒,一般的米酒罷了,用也隻用一點點,一定程度上對它們的成長有助益。”
許傾絡幹巴巴的解釋著,脖子上的青黃蛇已經爬回了看不見的縫隙裏,他想起剛剛它把頭縮進去前的一息間,好像有些認真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表達對主人不會聊的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