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跟著謝憬淮站在裴老爺的牢房門外,他看著裏麵蓬頭垢麵的男人,向來毫無表情的臉上微微有了些變化,眼神中彌漫開的殺意連帶著周身溫度的下降讓身邊帶路的獄卒忍不住縮了縮肩膀,然後在得到謝憬淮的指示後迅速消失得不見蹤影。
“裴方。”謝憬淮漠然的看著角落裏的裴老爺,輕聲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角落裏的人抬起頭看過來,頭發淩亂遮住麵容,身上的囚衣也是髒汙不堪,他沒有話,隻是定定的看著少年人,像是要把他的模樣深深的刻記到腦海中一樣。
少年人沒理會他,隻自顧自的繼續道:“十七歲中秀才,二十二歲中舉人,後隨表弟裴元至蜀中當起了裴老爺,先後娶妻三人,三人皆已亡故;有妾室二十餘人並豢養歌妓舞女無數,還曾一擲千金買花魁初夜……”他的手負在身後,表情驚訝的看著裴方道:“裴老爺夠有錢的呀,府上養了這麼多人又有這麼些風流事跡居然還有餘錢養死士?”
裴方的臉色因他最後一句話變了,他使勁甩了甩頭將頭發往兩側甩開些,緊緊地盯著謝憬淮。
“怎麼?有疑問?還是來刺殺我的那些人與你無關?”
就算與你無關,也一定與裴家有關。
“四皇子,”裴方的嗓子像是被滾水燙過一般,沙啞得如同車輪碾過尖銳的碎石一般,讓聽到的人不由自主的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謝憬淮看著他,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刺殺你非我本意,隻是……事到如今不得不做。”
牢裏沉寂了許久才響起這麼一句,湖把手裏的劍柄捏的緊緊地,隻等謝憬淮一聲令下便將裴方千刀萬梗
隻是,他抬眼看了一下身前半步站立的少年,他的嘴角似乎還含了一絲淺淡的笑意,眼睛微微眯起,像一隻……狐狸。
狐狸笑了笑,:“沒看出來,裴老爺還是很有犧牲精神的嘛。”
“因為你壞了我的好事,所以我想要你死,隻是可惜了。”
裴方閉上眼靠在牆上陳述著,謝憬淮看著他突然便沒了審問的興致,二十二歲中了舉饒人過了這麼幾十年驕奢無度荒淫無恥的日子,居然在臨死前還記得為族齲下一個重罪,或者換句話,因為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罪名有多重也無所謂了。
謝憬淮提步往另一邊的牢房走去,那裏關著裴知府裴元一家。
“殿下,殿下,下官是冤枉的,下官是冤枉的!”
“殿下,求求您放過我們吧,孩子還這麼……”
“嗚嗚嗚嗚……”
裴元一家三口關在一間牢房裏,此刻見謝憬淮出現,夫妻二人都平了牢門前,雙手抓著圓木直直的跪在他麵前,在他們身後的石炕草堆上是四歲的兒子正因饑餓哭泣著。
“我放過你們?裴家可有放過我?”謝憬淮側身站著,斜睨著他們,這些人做壞事時從來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等事情敗露進了牢房才悔不當初。
他抬手撫了撫胸口的位置,冷笑一聲,放過他們然後繼續讓他們找人來殺他嗎?可笑。
牢房裏的哀求聲和哭泣聲驚動地的響著,回蕩在整個監獄裏,震得人心裏發慌。
謝憬淮站在陽光下時,麵色依舊陰沉的可怕,剛才帶他們進去的獄卒心翼翼的立在一旁,被麵前兩個自帶殺氣的人壓製的呼吸都困難了許多。
日頭又曬,氣溫又高,大汗淋漓的獄卒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想回到監獄裏,至少裏麵常年陰涼。就在他快站不住的時候,突然聽到少年的聲音傳來,他:“多謝。”
“不,不客氣,殿下慢,慢走。”獄卒連忙施禮恭送他離開,等直起身來時,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汗水完全浸濕了,而那兩饒身影竟已不在視線內了。
謝憬淮剛到院門口便聽到裏麵傳來女子的爭吵聲。
“若不是為了救你,殿下又怎會浪費那麼多時間,耗費那麼多的精力?”
“暮夏姑娘,如果你在意的是這個,那我現在人也在你麵前了,你大可以一個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而不是逮著我一直在這個事情上糾纏。”
“反正你最好從此消失,不要再出現……”
“誰給你的膽子?”
門被從外大力的推開,門板撞到兩邊的牆上回彈了些,門外的人瞬間移到她們麵前,其餘在旁看戲的人連忙關上院門,分列兩側垂頭聽訓,院內的氣氛刹那間便沉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