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憬淮頭就給宮裏遞了折子,今日一大早就爬了起來,前頭早朝都還沒散他就已經帶著大包包的東西進宮了。
他背著手優哉遊哉的走著,身後是微弓著身子垂著頭抱了滿懷東西的太監。
到了瑤姵宮前,謝憬淮深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準備才抬腳走進去。
那位美若仙的淑妃娘娘今日靠在軟榻上,一手支著額頭,閉著眼安靜的睡著,旁邊為她打著扇的宮女看見進來的人忙要施禮,卻被來人抬手製止住動作。
謝憬淮坐在桌邊,把帶給淑妃的禮物和一些玩意兒一件一件的擺開來,然後用手指了指淑妃又指了指桌上,示意宮女記得在她醒來後提醒她。
交代完後,他便悄聲離開了瑤姵宮。
給皇帝帶的東西本可以讓太監送去,但有些事情,就是親自做了才顯得出心誠孝順。
謝憬淮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身後抱著一壇酒和幾個錦盒的太監,索性抬腳往禦花園去了。
路上遇到了幾個宮女,他便順手把人招來麵前吩咐了要些茶水點心。
他三歲前還養在生母身邊,但生母逝世後,他便被皇帝安排到了淑妃宮中,一晃就是七年。
謝憬淮吃著茶,看著禦花園裏他叫不出名字的花兒,忽而搖著頭笑了笑。
在發現那件事情前,淑妃確實是一個挑不出任何差錯的養母,是他從到大尤其有記憶以來最依賴的人。
可是,這個美如仙又有著堪比親生母親那般溫暖懷抱的女子,恰恰是當年明王案的推動者。
手裏的綠豆糕被他在不知不覺中捏的碎成了渣,落在石桌上,裹挾著禦花園裏的春風薄霧,落到了他湛藍色的衣袍上,滾到了他腳邊的塵埃裏。
早朝或許還要很久,但謝憬淮卻不能回了又來,若是那樣做聊話本就閑言碎語滿身的他就更要被禦史們的彈劾奏章給直接埋了。
當初發現那件事真實的情況後,他使盡了渾身的解數終於換得父皇同意讓他搬出瑤姵宮,但令他沒想到的是,父皇竟然直接在宮外賜了他一座府邸。
而他,也成了大寧第一個在十歲並未封王卻建了私府的皇子。
當時,可真是每都活在禦史們的彈劾裏啊。
謝憬淮信手摘了一朵花,手腕微微一倒,將花芯裏存了一夜的露水倒進了杯子裏。
然後他將花放到了裝著茶點的盤子裏,端起茶杯喝下了那杯混著幾滴花露的茶。
失蹤的那一年,終於沒有禦史的彈劾和父皇疼愛卻又克製的目光,也不用再麵對淑妃那過分關懷的態度和二皇兄刻意裝出的兄友弟恭。
雖然那女人真的很不是個……東西。
但是山上早晨的花露是甜的,果子是酸甜的,泉水是清甜的,山腳下嬤嬤家的糖酥餅也是甜的……
謝憬淮自嘲般的笑了笑,他還真沒想過有一回憶起那曾經覺得如同地獄一般的日子,竟然還能從其中找到甜頭。
人啊,經常是人心不足,欲壑難填,常常因為一點的挫折就覺得生不如死,人間不值。
可一旦得到點蠅頭利,就能苦中做甜,瞬間將那些苦扔到了腦後,覺得人間值得。
嗬,一個饒一生,又怎會是一個人、一件事、一段時間能影響到的。
就像他的生母被賜死,父皇愛他卻唯獨不能寵他,二皇兄和淑妃表裏不一,那女人千萬般為難他……
百件事壓在他身上,本該是尋死覓活般的狀態,可那又如何?
他依舊是大寧的四皇子,依舊習得了傲視下的武藝,依舊過著其他皇子過不聊自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