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陳遲沒再說話。兩人隔著桌子麵無表情地對視。
宋騰站在外麵, 透過玻璃窗看到母子二人,一時心裏怪異又感慨。
他並不了解陳遲跟沈陌之間發生了什麼, 隻是在C&S剛創辦時, 大多數阻挫都來自沈氏,他當初還在想一個大學生怎麼惹到這麼大個公司的,還想過跑路不跟著陳遲幹了, 當然隻是想想。
因為大概再遇不到陳遲這樣明確自己要什麼, 執行力和執著勁非常人能比。後來得知陳遲跟沈陌的母子關係,唏噓之餘就是對陳遲的敬佩。
辦公室內,沈陌和陳遲終止了無聲的對峙。
沈陌先出聲了, “沈氏給你後,我就會出國, 再也不會回來。”
陳遲抿唇,沒表情沒回應。
“並不是因為你是我親生兒子, 是覺得你有這個能力。”沈陌說完, 靜了會,最後目光深邃看了他一眼,起身。
陳遲沒送, 動也沒動一下,耳中高跟鞋的清脆聲漸遠,他盯著反光的桌麵,看不清晰眼底的情緒。
傍晚下了場小雪,劇組忙成一團,生怕幾場需要小雪的戲沒拍完雪就停了。
天時地利人和。傍晚的落日蔓在天邊, 白色的雪花飄飄灑灑,隨風搖曳打轉,落在空蕩蕩的桃花樹枝丫,沒多久便化了,濕.漉漉的一切。
時溫站在桃花樹下,望著遠方的天,目光通透,恍恍惚惚,片片雪花染著落日的橘紅,道道金絲纏著雪花,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掌心飄落一片,被溫度化開。
她心想,這算是把陽光和雪花一鍋燉了。
“卡——”導演喊道:“很好!”
時溫放下手,助理跑來為她披上大衣。助理是臨時調來的小姑娘,歡騰的性子。
“太厲害了小溫姐!剛剛那個眼神,那個儀態!真的太仙了!”
時溫莞爾,捏了捏她的臉,“小嘴這麼甜。”
“真的超美,就像是看破紅塵,一身清風的仙女!還有用手接雪的劇情是你即興加的嘛,超有感覺,你當時在想什麼啊?”
時溫笑而不語,她繼續嘰嘰喳喳。
淩晨十二點,拍攝結束,時溫累的頭重腳沉,渴望大床的擁抱。但折騰了一整天,哪怕是冬天身上也出了汗。
她在沙發上靠了會,用手掰開沉重的眼皮,逼自己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時溫清醒了些,開始吹頭發,頭發幹了個徹底才關了吹風機,而後就聽見手機鈴聲。
陳遲打來的,電話掛斷前她迅速接通。心下奇怪,陳遲從來不會這麼晚給她打電話。
“喂,陳遲?”
“嗯。”他的聲音很幹很啞,有些沉重,“開門。”
“啊?”時溫眨眨眼,穿鞋下床。
門外,陳遲手握著手機,靠在對麵牆上,半垂著腦袋,黑發和黑色大衣濕.漉漉的一層水霧。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喉結動了動,原本想抱她,看到她身上的睡衣最後作罷。
“先進來洗澡,別著涼了。”時溫催促。
陳遲洗完澡出來,腦袋上搭著白色毛巾,隨意坐到床上,倚著她,將毛巾丟在一邊,“我要你吹。”
時溫看出他的不對勁,沒多說話,幫他吹頭發。陳遲舒服地眯起眼。
吹風機剛拔下來,時溫就被他扶著肩推到床上,他壓著她,身體滾燙。
時溫:“陳遲,我今天很累了……”
陳遲頭埋在她脖子那,蹭了蹭,“對不起,大半夜過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呼出來的熱氣在撓她癢,“我知道,我不做什麼。”
陳遲說完,一個個吻細密地落在她脖頸和臉側,路過她的耳朵,低聲說:“我就親親。”
親了一會,陳遲拉過被子裹在兩人身上,翻了個身回到床中央。他抱著她柔軟的身子,舒服得很。
時溫漸漸有了困意,眼皮開始打架。
“溫溫。”
陳遲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是氣音,不知到底想不想她聽見。
“我在辦公室做了個夢。”
時溫呼吸也很輕,聽到他的話,沒過腦子條件反射問:“什麼夢?”
“夢到了我小時候。”
時溫腦子清醒幾分,揉揉眼。
陳遲抵著她的腦袋,眼睛緊閉,聲音低沉如空曠舞台上的大提琴。
“我小時候叫陳遲生,因為我父親叫陳生,他很喜歡小孩,等了幾年我才出生,所以加了個遲字,後來他們離婚了,生就被去掉了。”
“……其實我父親,不是失足墜樓的。”
時溫徹底醒了。
她沒吭聲,抬起頭看他。他依舊閉著眼。
“我躲到陽台上,他拿著酒瓶找過來,忽然哭了。”陳遲睜開眼,眼睛漆黑如同死水,沒有任何波瀾和情緒起伏,“他用他那隻廢了的手摸了摸我的頭……又後退,靠著陽台故意讓自己跌下去的。”
時溫眸子一凝,腦子嗡嗡作響。